悲苦的童年

对我来说,童年的事迹有些模糊了,但它那伤感悲切的主旋律却是我终身难忘的。

自出生、记事以来,我似乎一直在承受着各种苦难,生活上的、肉体上的、精神上的、心灵上的,其中有可以向人倾诉的,更多的则是只能保留于心的幽怨。像屈原的《离骚》那般,人世之苦,或许任何话语都说不清楚,只有亲身体会到了才能真正明白其中的血与泪吧。

佛家讲八苦,生即是其一。我对出生时的情景毫无记忆,但我总隐约感到些心痛。听家人的描述,我一生下来即与常人不同,竟然没有哭,当时就让众人大吃一惊,赶紧叫来了医生,拍打了脚丫一下,我才哭出声来。不知道医学上是怎么解释的,但我觉得冥冥之中我是不幸的,连哭泣的本事都没有,我还敢奢求什么呢?而这绝非小事,似乎也注定了我今后悲情的命运。

出生不久后,跟父母一同住在冰冷而脏乱的狭窄门店里,让我的心灵早早就染上了这毫无生机的阴郁感,造就了我今后人生中沉默又孤僻的气质。环境不好,我偏又天生体质脆弱,发烧、感冒、拉稀都是常有的事,奠定了我今后柔弱又苦闷的气质。有一次,夜里毛毯突然着火了,大概因为它年头太久,电线已经老化。而大家都已睡着了,幸亏父亲突然感到异常,立刻睁眼看到了此状,叫醒了母亲和我,迅速将火源扑灭了,不然真的是危在旦夕啊。然而这并不是唯一一次我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经历。

忘记是在几岁时,父母我们三个人一起到市里的海边玩,我正在那立着,转瞬间一阵巨浪突然将我拍倒,生死一线,忘记是我拼命地挣扎,还是父亲过来救我,经历了一番残酷斗争,我终于从死神那逃了出来。又呛了一阵海水,我才慢慢恢复了平静。

还有一件算是苦乐交加的往事,虽然整体上也很悲伤,但比起其他算是略有好感的,至少有一种悲伤的美。大概是在六岁,由于某些家庭原因,我背井离乡,离开父母,跟随爷爷奶奶来到了市里。一开始,我并不清楚是什么情况,只当是个旅游,直至到达了事例某处的房子时,我顿生乡愁,甚至想过是不是就此见不到母亲了,乃至其余一个人也见不到了?我顿时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边喊着回家一边痛苦,不然就要去死。奶奶哪里管得这些,她也是个从小命苦的人,当然看不惯我这哭哭啼啼的悲腔,大概是一边吵一边讲道理,我当然听不进去,但又有什么挣脱的办法呢?过一会儿,心情稍微平静,我也就只得妥协了,人生何尝不是如此呢?

过了一段时间,我进了幼儿园,在那一开始只觉身边孩子对我怀有敌意,他们不愿把玩具分享给我一起玩,难道因我长得丑吗?明明铁路局的哥哥都觉得我可爱嘛,为什么要觉得我丑呢?我姑且认为,他们(主要是男孩子们)认为我抢了风头,吸引了那帮小女孩们的注意,于是故意排挤我。但慢慢地,日久见人心嘛,他们或许也觉得我是个能玩得来的小伙伴,就慢慢和好了,很亲密。在那段时间里,我或许对某个或某些同学产生了真挚的情感,不知是友情还是别的,总之是人生中很少有过的,令我十分快乐。然而幸福总是短暂的,幼儿园念完后,又因为某些家庭原因,好像是父亲和母亲吵架,然后就闹得爷奶我们三人又回到了昔日的农村。失而复得,得而复失,这其中的苦痛岂是言语所能形容的?与其这样,何必不干脆一开始未曾来过呢?多这么一个岔子,好不容易有了些珍视的东西,偏又让它离我而去?人间的因缘际会可真是难捱!心酸呐!

回到农村以后,我陷入了心灵低谷,看不到任何美好的希望。农村是贫乏闭塞的,农村是索然无味的,农村是被出口成脏的低素质人民充满的,农村是不见天日的!冷不丁从风土人情远好于此的城市回来,这就是我当时最真实的感想!此后的种种上学经历也充分证明了我的悲叹属实,我注定是不幸的。

在农村上小学期间,我吃过的苦太多太多、太重太重、太复杂太复杂、太阴暗太阴暗,偶有的幸事乐事只是杯水车薪,乃至加上此后人生的一切快乐,永远抚慰不了我那时几近崩溃的心灵创伤,时刻逼迫我应该一死了之的心灵创伤。这种事怎么也说不尽,简单说或许有这么几件,一次从楼梯上滑倒在一楼头着地,缝了七针;此后不久,被一名十分野蛮粗暴的恶男生推倒在水泥站台上,撞到了太阳穴,血流不止;无尽的糗事;上课下课时刻都在发生的,所有粗俗、刻薄、恶毒、阴险、狡诈的同学们对我无尽的欺凌与侮辱、嘲笑与戏弄,这使我心灵遭受了堪比凌迟的折磨,我真想杀了他们,但我终究做了忍辱负重的韩信,做到了他们做不到甚至想都不敢想的英雄的事,我可以向它们屈服一时,但他们却要向生活屈服一世,若有良心也定要为这些事暗自悔过、不得安宁!(这或许是种阿Q心理,但我也不得不这么想)总之,这已然超乎常人的想想了,假入非要类比一下,我只能说,这不至于肉体上的凌迟那么感到不适。想到一个小学时代,我唯有一边抹干血迹,一边忍着痛走下去。

我的童年,是一个痛苦的百科全书。希望世间的人们都善待孩子,不必说关爱,请不要玷污了他们的那份心灵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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