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意识到活着,是知道会死去的时候。
很小的时候看电视机,往往都是手撕鬼子的战争题材,每每看到一个在剧中死去的角色在另一部戏里以一个新的身份“复活”过来我都觉得之前的眼泪白流了。
抱着电视机屏幕嘤嘤哭的我,一边用打着补丁的袖口蹭掉滚下来的泪珠,一边回头问我妈,“她不是死了么,她怎么可以又活过来?她怎么可以骗我?还有什么是真的?你说啊!”
这成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妈和她的老伙伴们的饭后谈资笑料。
后来偶然地读到了一个角色叫林黛玉,不能说相见恨晚,但没完整看完过红楼梦的我一度偏执地认定这就是我上辈子的样子,然后这世也要延续这绛珠草的性格,但不知是有确有几分相似然后星座匹配还是模仿技能满分,反正觉得越来越感性、动不动就容易眼泪汪汪。为此,理智的时候还跑了几次医院,怕是得了青光眼。
最喜欢看电影看话剧,坐那儿觉得特别自在,好像我的人生缩影一样,概括地说就仨字,旁观者。
柴静在《看见》中说有次看漫画,查理布朗的了抑郁症,露西问:“你是怕猫吗?”
“不是。”
“是怕狗吗?”
“不是。”
“那你是为什么?”
“圣诞节要来了,可我就是高兴不起来。”
“我知道了,”这姑娘说,“你需要参与进这世界。”
如果世界是一个密封的盒子,之前的路,像是在里面行走,只是浅浅的踏过,并不曾深凿。而可能爱因斯坦,已经打通了外界的路,即使只是一个小洞,却可以看到未知投射进来的光。
我相信这个世界有秘密,像是一个人性共通的制高点,我们或许永远不会知道答案,但不代表它不存在。
最近关于杨绛先生去世的新闻也慢屏了我的朋友圈,我第一反应是很汗颜并未深读过先生的作品,于是缄口不言,在今年的书单上列下一串名字。不论是谁在转发,谁在纪念,谁在掩饰,这就是人间啊,何苦苛责?
早晨茶歇时转发了一篇关于婚姻不会成为生活必需品的文章,收到舅舅的评论,就仨字“不同意”。我在心里笑了,观点不在于被同意,引发了思考,成为更多可能性中的一员,何尝不是一种价值?好的文章,不是给你洗脑,就像小时候的教条一样,只有对错两种选项,sorry,我们还有另外很多种可能。我们不是要告诉你接受新的观念,只是想告诉你,嘿,我们有那么多种可能性,是你从未想象过的。
当年学政治,“改革开放”一词,一直没有深刻的理解,就觉得是一些很难理解的政治游戏,突然在这一时刻,我想,这开放的难道不是我们的认知、思想和独立思考的能力吗?朋友去到朝鲜出差,告诉我那边的人民的眼神中有一种“认了”的黯淡,一种缺乏可能性的黑白绝望。
人间就该有百态,即便是谁彻悟了,人间还在,改变的只是你。
而我,第一次觉得参与了这人生,是第一次失恋在地球另一端哭得死去活来。但醒来以后,却是真实活过的感觉。那一刻,我觉和人间有了“十分”的关系。
没有在深夜痛哭的人,不足以谈人生。——柴静
我很喜欢贾宝玉的一段遇见,或许是不足为道的,与京都郊外的二丫头,他们没说过几句话,二丫头或许根本也没把宝玉放在眼里。
宝玉随凤姐等给秦氏送殡,途中在她家“打尖”时,将她的纺车拧转作耍,她(二丫头)赶忙跑来乱嚷:“别动坏了!”又说:“你们那里回弄这个,站开了,我纺与你瞧。”听见有老婆子教,便丢开纺车,一径去了,宝玉顿感怅然无趣。宝玉离开村庄时,只见二丫头怀里抱着她小兄弟,同着几个小女孩子说笑着,迎头走来,并不以宝玉为意。
蒋勋说到这一段真情地让我无言以对,二丫头像是尘世间宝玉的反面,她不曾拥有一点荣华富贵,按世俗的话绝对是门不当户不对,但短短几句话,她却是一样的纯粹,在自己的人间里好好地生活着。两种如此截然不同的生活,却是一个想通的生命状态,至少对于宝玉俩说,是的。
二丫头像是一个注定的遇见,不知道前一世和下一世如何,这一趟,我遇见你,我看见了你,可你却好像不认识我了,我不知道为何,但就是有一点怅然若失。
一直感觉活着是一种恩赐,不知道会遇见谁,错过谁,伤害谁,爱上谁,在我心间,要说有一个愿望的话,是想在这人间,看到有那束光照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