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子中央摆上两只红漆方凳,几样简单的乡土小菜,一壶浊酒。母亲总是责怪我的不认真,吃顿饭还放不下手机,而今天,我格外的认真,不停地询问一些久远的问题,这不,一下勾起母亲日渐淡忘的回忆。
修这条沪通铁路耗了许久许久辰光,终于看到它铺设铁轨,按中国速度,用不了多久就会通车;月亮在王二浜之上逗留,心不在焉地将影子烙在微微晃动的河面之上;暮色来的很快,夜渐凉,穿短铺母亲准备收拾碗筷,被穿长袖的我阻止,说,再坐会,还没聊够呢。
我聊的是呆板的问题,可以用数字来替代,比如一个工分多少钱?一担畜粪抵多少花肥粮,缴完公粮后可以分多少口粮?几几年装的电灯泡?哪一年挖的第一口井?我家的第一栋楼房花了多少钱等等?
可母亲的思路不一样,她会说些从前的趣事,养了鸡坐车到上海换米被逮,她的嫁妆等等,一说开来,连打断的机会都没有,最后捎上一句,现在别人说什么苦,现在还苦?天天鱼肉酒食大白米饭,简直是神仙的日子,以前的苦,才是真的苦。
有的事情是没办法和母亲说明白的,包括这顿晚饭,我一个劲地问从前的事,并不是我对从前的事感兴趣,我只是想用文字记录,关于文字有什么用?母亲不知道,也没有知道的必要。
沿江高速的喧嚣漫过王二浜,我们早已习惯;入夜了,母亲忙碌着停不下来,依旧有各种放心不下的嘱咐,在她眼里,我还是那个十岁的小孩子。说实话,偶尔我也有些不耐烦,只是我掩饰的好,没表现在脸上。
家里那顶旧橱,是化了一百五十元到上海买的二手货,那梳妆台化了五十元,也是二手的;厨房的餐桌是我外公的嫁妆,后来又成了我母亲的嫁妆,它很结实,母亲说是榉木做的,它样式很新潮,没想到竟也有这么老,反正,它们每一样都比我年长。
然后我说,看来,这些东西,一样也不能丢。说完这句想到了我儿子,他不知道这些典故,和他说这些他也没有听的兴趣,到他手里,这些旧家具,多半是碍事的家什,最可靠的是砸烂了当柴烧。
那是另外一回事,我把它们当宝就行。
王二浜水位上升,那群鸭子上了岸。母亲穿上高帮雨靴走下水桥,将竹杆围成的网格缺口关上,水波荡漾,月亮在水面上扭着柔软的细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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