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
经过几天艰苦卓绝的谈判，好不容易拿下了英国卖场的订单。今晚再对合同上原来一些有争议的地方，做最后地处理后，明天就可以签字了。梁原想想就觉得热血沸腾干劲十足，这是他参与拿下的最大的一笔订单。这不仅意味着他和洛琰终于能保住小舅舅的心血了，同时也证明了，他梁原不管什么时候都有能力也有实力，能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
“一个人并不是生来就要被打败的”,“人尽可以被毁灭，但却不能被打败。”以前被李老师揪着看《老人与海》的时候，梁原并没有什么强烈的感受。但是随着这些年创业、创业成功、到事业趋于平稳，梁原那颗不安分的心又开始在深夜里蠢蠢欲动。可惜的是，律所这两年来生意是蒸蒸日上，却没有多少有挑战性的案子能让梁原眼前一亮。所以，当初做出帮助洛琰的决定，很大程度上是他想再一次挑战自己。他心里一直感谢白慕支持了他的决定，让他有机会能开启另一段全新的征程。
仔仔电话打进来的时候，梁原刚和几个下属对合同做完最后地修改。忙了几天，梁原手里还拿着文件，就歪在椅子上睡着了。为了最后能心无旁骛地冲刺，大家的手机早就被丢到了一旁，沉浸在即将到来的胜利的喜悦之中时，没人会去理会与合同无关的任何事情。
一直到耳边传来忙音，仔仔才挂断电话。想了想，仔仔还是给梁原发了个短信，让他有空了给自己回个电话。
“怎么，没人接？”林清海看着仔仔挂了电话，满脸的失望。
仔仔点点头，没有回答。
“不要紧，也许你爸爸太累了，睡着了，等他醒了会回你电话的。再说，你妈妈现在不是也没事了吗？不要担心。”林清海是了解英国和中国的时差的，虽然奇怪，大晚上的照理是不会听不到电话的响动，但是他也不能对着孩子质疑。安慰孩子这套林清海不太擅长，所以当初和孩子们的关系也不是太亲密，一度他以为是自己工作太忙，和孩子接触太少的缘故。后来才发现是自己的问题。自己对孩子要求的太多、太高，又缺乏与孩子的交流，才把孩子越推越远。在婚姻存续的后期，他也曾努力想去挽回和孩子的关系。那段时间可以说是他在国外那么多年最开心的时候，在两个孩子身上，他找到了许多以前未曾发现的快乐。可惜的是，最终他们还是随他们的妈妈离开了自己。
仔仔又拨通了白歆的电话。
白歆来得速度比仔仔的更快。刚下班，白歆正准备打电话问问那对苦命母女的情况。爸爸妈妈不在家，她这个当姐姐自然要肩负起照顾妹妹的责任。当然，这个妹妹是个要四十的人了，这个事实，可以忽略不计。仔仔的电话打过来，她也顾不得去追问细枝末节，心想：果然是个不省心的，一点都没出乎自己的意料。厚着脸皮，又去给办公室的主任打了个招呼，就直奔医院了。才调任宣传部副部长没多久，本来年前是工作最忙的时候。白歆庆幸地是，这段时间市里没什么重大会议要开，也没有什么精神要学习，而其他的工作按照惯例都有条不紊地开展着。这样，白歆才能忙里偷闲，利用午休时间，先去医院探查一下情况。
白慕还在昏昏沉沉地睡着。她的朋友大多数白歆都认识，看到林清海的时候，白歆还好好回想了一番。结果就是，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了。
林清海简单地介绍了一下白慕的情况。白歆自然是对林清海感激万分，非要立马把林清海垫付的医药费转账给他。林清海不好推辞，爽快地告诉了白歆一个银行卡号。到了现在，林清海也知道自己不好再继续留下来了。林清海不动声色地又偷偷看了几眼睡得呼呼的白慕，礼貌地向白歆提出了告辞。
碍于性别差异，白歆不好抓着林清海的手来表示自己对林清海由衷地感谢。只能热情地一再表示，等梁原回来了，一定让他携白慕登门拜访，以表感激之情。
林清海站在医院的大门外，长长地吐了口气。脑海里转来转去的都是白慕，白慕说：送我去医院；白慕说：哎呀，仔仔还不知道我来医院了；白慕睡得不安慰时候的紧蹙的眉头；白慕额上小小的月牙……一直到司机把车停在了面前，林清海都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八十四
作为资深学霸，白歆绝对是个行动派。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白歆已经向医生细细咨询了白慕的病情，安排好了护工，通知了远在天涯海角的父母。顺便还把宁远给揪了过来，陪着仔仔，以便有什么突发情况，仔仔一个小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办。当然，宁远恐怕也是什么都干不成的，不过，壮个胆的作用还是有的。他那个班上的，和没上也没什么区别。过完年了，还是让他准备下去考个公务员吧，不能再由着他了。白歆百忙之中还能开下小差，想一想儿子的未来。
“姨妈要回去上班了，宁远哥哥马上就来了，有什么情况记得叫医生，我下了班就过来……”白歆一遍遍地叮嘱仔仔，估算着宁远过来的时间。看着睡得沉沉的白慕，有那么一分钟，白歆都有了这个小懒虫，是不是又在赖床了的错觉。
白歆怕还没走出医院的大门，宁远就急匆匆地进来了，和他一起的还有夏虹。夏虹根本不知道前几天白慕住过院的事，当然就算知道了，恐怕也会嘲笑白慕几句：富贵易生病，贫穷病不起啊。一个小感冒而已，一年谁还不来上两场，至于兴师动众的吗？谁都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感冒，居然会差点就要了人命。是白慕运气不好呢？还是运气太好？
白慕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她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身边的人来人往，细语呢喃她都知道，可就是睁不开眼睛。
仔仔看到白慕醒了，眼泪汪汪地扑了上来
“妈，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
夏虹和宁远紧随其后
“你没事吧？”
“小姨，你没事吧？”
白慕还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还有点奇怪， 这一个个的，怎么看到她都有点久别重逢地激动，不就是生个病、住个院吗？至于吗？
夏虹把道听途说来的消息给白慕解释了一遍，白慕终于有了点心虚，也就是说她差点见不着明天的太阳了。这一分钟，白慕无比庆幸自己英明果断，没有在家里磨磨蹭蹭；也无限感慨自己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能在那个伸手才将将能看清五指的清晨，遇到林清海。人生那么美好，她还没有活够呢。
没聊上两句，白慕又觉得困得紧，干脆就闭目养神了。夏虹看她精神不好，嘱咐了宁远几句，也离开了。还有几天就过年了，杂志社一大堆的事情呢，她又不是宁远那个二世祖，整天就知道混吃混喝的。
早上六点，被生物钟唤醒的梁原，扯下身上不知道谁给他搭上的毛毯，揉了揉依然酸胀的额头，看了看眼前被分类整理好了的合同，精神为之一振。旁边的沙发上歪着两个下属，还有两个人没看到踪影，估计跑到哪里补瞌睡去了。梁原看看时间还早，没有急着叫醒他们，自己先去浴室洗了个澡。
今天签好了合同，就意味着这一段时间的工作可以告以段落了。呆会先让秘书订好去美国的机票，小舅舅明天在美国火化，按照他的遗愿，骨灰还是要带回国内安葬。洛琰已经安排好了飞机，就等他们这边签完了合同，好一起回国。梁原只要想着终于可以回家了，就忍不住有点小兴奋。白慕、仔仔，他感觉自己好像有一个世纪没有见过她们了。
看到手机上显示着仔仔名字的未接电话，和让他回电话的短信，梁原有一瞬间的犹豫。仔仔打他电话的时候不多，大晚上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为什么白慕没打电话来，难道是母女俩又在家里吵架了，仔仔等着让他主持公道，向他倾诉？这样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但是，仔仔是个有分寸的孩子，从不在他工作的时间打扰他，更何况是半夜，现在回过去不知道该来不来得及……梁原小纠结了两秒钟，迅速地决定。算了，就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自己隔这么远，好像也不能解决什么问题。马上就要去签合同了，不能在这个时候因为工作以外的事情分心。当务之急是签好合同，不过几个小时的事情，其他的，等他把合同签好了再解决。
一直等到白歆下班了，梁原还没有打来电话。
“你爸是怎么回事，忙的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了吗？”白歆对仔仔抱怨。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好老打他电话，我妈也不准。”仔仔从小接受的教育是，爸爸的工作时间和妈妈不同，而且很多时候不方便接电话。所以，有什么事打妈妈电话，不要去影响爸爸工作。
白歆来的时候白慕已经醒了，只是不太想说话，不太想动而已，干脆闭着眼养自己的神。听着白歆的抱怨，她才知道，她来医院都这么长时间了，梁原连问都没有问一声。虽说是鞭长莫及，但起码的问候还是应该有一声吧？白慕脆弱的小心肝，又受到了一万点暴击，她仿佛听见了自己那颗玻璃心“喳、喳、喳”的一点一点的裂开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