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人的宝宝

降生

蜂宝宝出世了,皮肤白皙细腻,脑袋前眸子澄澈黑亮,蜂妈妈安静地守护着爱儿,只要宝宝一有动静,就从冰柜里拿出一罐蜜乳,把宝宝喂得饱饱的,又甜甜睡去,看着宝宝一天天长大,体格越来越健壮结实,蜂妈妈心底暗暗为宝宝祝福。

这一天,蝇宝宝也出世了,光洁粉嫩的面庞,肥硕柔软的胴体,让蓬头垢面的蝇妈妈喜欢得手舞足蹈,她推着宝宝在粪窟里游弋,又从十里外的打鹰山顶衔来血腥的鹰肉,还从牛棚里刮了一大盆腐臭的杂碎,甚至猪槽里的残羹冷炙也搜集了一满罐,营养的保证,已经让宝宝油亮的眼神看到了一个虽然污秽却也丰盛的世界,并且也可见蝇妈妈爱子之心,天日可表呢。

游戏

蜂宝宝蹒跚地学习飞翔,蜂妈妈严格地让他练习依据日光定位,每当飞进花园,妈妈就告诉他各种花名和药性,千万不可踩伤花蕊,而只能轻轻采撷露水已干的香粉颗粒。每一次作业完毕,蜂妈妈都要沿着8字形宫格返回,她提醒说这是花事繁荣的消息,必须给家里人通报,免得大家走冤枉路,劳而无功。

蝇宝宝活泼好动,一会儿跌倒在臭水沟里,一会儿钻进老牛热烘烘的痔疮的破口里,一会儿小心翼翼从厨房的泔水桶里趔趄爬出,他调皮捣蛋的性子,把蝇妈妈乐得前仰后合,虽然很多时候宝宝夜不归宿,蝇妈妈也不过问,她想,儿子虽然脏一点淘气一点,倒很像自己的爸爸,天天惹人厌,可是吃遍四方,叨扰万家,做个玉帝也不过如此。

上学

蜂宝宝眨眼之间,已经成长为一个俊雅斯文的少年,他刻苦学习识别气象的复杂的雷达声控技术,反复记忆酿蜜的各种化学方程式,他最重视在实验室里熟练操作提炼优质蜂蜜的流程。他的《关于蜂蜜科学配比泡核桃仁的口服液治疗多种心血管重症的报告》论文已获得少年科技发明特等奖的提名。他还尝试着蜂蜜学和地域学交叉学科的实验数据归类和南北半球实地考察论证。他的生活中除了课堂学习外,还每周拜访知名的专家和老学者,因为许多蜜蜂家族的流行病的前瞻性预防和临床治疗的方子,散落在各个部落里,没有谁主动去总结去推广。他有责任有能力尽量做好。他忙碌的日程表,就像一个天才在所有人类争名夺利之外绝不让科技的火种熄灭。

蝇宝宝风风火火闯九州,在打砸抢的败落之余,他总能收获些什么

:暴力下的血腥的尸骸,一掷千金只是摆阔的冰凉的饭桌,阴谋背叛毁坏的裸露一角的废墟,医院里没有红包一个个绝望的伤口……流血和死亡,战争和绞杀,犯罪与奢侈,奄奄一息的贫穷和孤守空宅的富有,倚门黄昏的痴笑与十字路口磨破的呻吟……哪一处大喜大悲,哪一天唢呐声起,哪一对红衣白衣,荒郊的古墓,闹市的隐秘,都让乱窜的蝇娃子喜不自禁,尽收眼底。他没有生活的目的,仇恨和报复,欺骗和谎言,贪婪和执拗,毁灭和征服,敞开的罪恶的世界,才是他乐不思蜀的生动课堂。他从蝇拍下逃生,他从汤锅里死命游走,他从洒满甜食的胶板上忍住撕裂疼痛的幸运,他舔干了细口深底的玻璃瓶内壁仅剩的几滴奶汁后几经碰撞几近陨落终于找到生命的出口的险境,蝇娃子还畏惧什么呢?

高三

一样的年龄,一样的体格,一样的聪颖,背负着一样的母爱,承接着一样的师教。不管天南海北,不管硬朗猥琐,蜂儿和蝇儿,都在实验班里挂了名,每天的校门,干净利落的蜂母和耷拉着头巾的蝇母,都会准时接送着自己的宝贝。两个母亲怀着同样的心事,忙忙碌碌的身影因此忘记了三年来好像并不认识,因为蜂妈妈的严厉的眼光和蝇妈妈游移不定的眼神,总是打量不到同一个心灵的世界,那么彼此之间没有打过一次招呼,又会有谁责怪她们呢?

(段继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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