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01
唐朝823年的早春,大地刚刚苏醒。可是大文豪韩愈的心中却已是春意盎然,兴致勃勃地约著名弟子张籍诗人一起春游。
但这个族中兄弟排行十八的张员外并不领情,说事忙脱不开身。借口、借口、借口,时间就象女人的胸,挤挤总是有的嘛。韩愈无奈,只好自己去了。
春游果然收获满满。
初春的小雨,柔软细滑,酥酥的;
刚发芽的小草,均沾了雨露,萌萌的。
从远处看,一片绿油油;
走近一瞧,那一抹绿呢?却不见了踪影。
于是感叹:
最美不过早春的小雨和朦胧的草色了,
完胜烟柳满城的晚春。
接着诗兴大发,写了一首诗《早春》发到了朋友圈: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张籍看了好象被撒了一把猫粮,我分明视力不好,偏约我去看细细的小雨与嫩嫩的草芽。我远处看是马赛克,近处看还是马赛克。
张籍眼中的春天是这样的:
长江春水绿堪染,莲叶出水大如钱。
要“大”才好。大、大、大,这对一个视力不佳的人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这一年,韩愈已经56岁,但却是人生的巅峰时期。替皇帝平息了一场叛乱,并晋升为吏部侍郎,相当于组织部副部长。所以心情特别好。
然而,韩愈却是个孤儿。有这么春暖花开的一天,幸亏遇上个伟大的女人——他的嫂嫂郑氏。
02
韩愈三岁时父母就相继去逝。长子为父,长兄韩会接手抚养。
不久,韩会又因政治问题所牵累,被贬到广东曲江,心情十分忧郁。韩愈十二岁那年,韩会抑郁成疾,随即也病世了。
一家人从此失去了依靠。离家几千里,孩子、小叔子又还都很小,嫂嫂郑氏当时的处境可想而知有多凄凉。
但这个女人非常顽强,她抖起精神,不辞艰辛,携着自己的孩子及小叔子韩愈,将韩会的灵柩千里迢迢地运回河南老家孟州归葬。
但是,当时的中原地区兵荒马乱,根本无法生存。于是全家又迁往安徽宣城。
有一天,郑氏用手抚摩着自己儿子的头,对着韩愈十分凄楚地说:“韩家两代,只剩你们两个孤苦伶仃的叔侄了。”说到这里,眼泪像雨一般地落了下来,当时的情景真的是万分凄凉。
嫂嫂不仅要抚养自己的孩子,还要抚养小叔子。韩愈比哥哥韩会小三十岁,所以嫂嫂待他就如自己的儿子一样。韩愈在《祭郑夫人文》中说:“视余犹子,诲化谆谆”。
天气冷了,给他添衣裳;肚子饿了,给他吃食物。关爱有加。
更为难能可贵的是,郑氏不仅义无反顾地抚养韩愈,而且还自己节衣缩食给他最好的教育。
十九岁时韩愈到京城长安求学、科考,作为孤儿的韩愈竟能师从当时著名的大学者独孤及、梁肃二人,嫂嫂确实不容易。
所以,嫂嫂就是他的天、他的春天。嫂嫂死的时候,韩愈悲痛欲绝。当时他正在参加中了进士后的吏部考试,得到这个消息后考试也不顾不上考了,立马从长安返回河南老家。
办理完后事以后,韩愈还为嫂嫂守丧了五个月。
后又回京城参加考试。801年,韩愈终于通过了公务员考试,并于次年春天正式进入了朝廷做官。那一年,他35岁,春风得意,还特意去华山浪了一圈。
03
韩愈特别喜欢春天,他一生写了300多首诗,其中写春天的诗有近100首。
他小时候随他哥哥到过岭南,广东的春天来得早。回到长安后,总感觉春天来得有点迟,急急地就想感受春天。所以写早春的名诗有好几首。
除了上面的《早春》,还有《春雪》,也是一首绝美的春天诗:
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见草芽。
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这一年,韩愈晋升为中书舍人,相当于中组部官员。所以心情很愉悦。
但韩愈的性格不是一般的耿直,很容易得罪人,在官场上曾多次起起伏伏。中组部的位子还没坐热,就又被调离了。
于是感叹春天去得太快,大好春光莫要辜负。第二年(816年)春,便写下了《晚春》:
草木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
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
意思是:花草树木知道春天很快就会回去的,于是使出吃奶的力气争奇斗艳;惟有柳絮、榆树荚子不思进取,只知道随风象雪花一样漫天飞舞。
这不就是他在《进学解》中的名言“行成于思,毁于随”吗?!
04
写《进学解》的那一年(813年),韩愈在游玩太平公主山庄的时候,也写了一首春诗《游太平公主山庄》:
公主当年欲占春,故将台榭压城闉。
欲知前面花多少,直到南山不属人。
诗中的公主就是武则天的女儿太平公主。她极受母亲武则天的宠爱,权倾一时。
她相当地飞横跋扈,想要霸占整片春光。她把自己的亭台楼阁修得比城门还高。她的山庄简直就是花的海洋,一直绵延到南山的脚下。这全是她的地盘,没人敢占用。
可她太过嚣张,谋反失败后被侄子唐玄宗赐死于家中。
韩愈自己也平定过多次叛乱。
810年,他降授河南县令。当时,藩镇割据,暗中蓄养士兵,并窝藏逃犯,意图不轨。
韩愈要揭发他们的违法行为,便部署官吏,事先斩断他们与百姓的往来,等天明就公布,留守官员十分害怕,被迫停手。
这一年,韩愈写下了《东都遇春》一诗:
少年气真狂,有意与春竞。
行逢二三月,九州花相映。
意喻小小藩镇轻狂气盛,竟想与朝庭争春;还好我韩愈来了,我的削藩主张将红遍大江南北。
05
822年,韩愈又奉命去平定另一场叛乱,地点在河北镇州。
当他走到寿阳驿站时,思念起了家中的两个娇美侍妾,于是作诗一首:
风光欲动别长安,春半边城特地寒。
不见园花兼巷柳,马头惟有月团圆。
诗中的“园花”与“巷柳”,指的就是两个能歌善舞的侍妾,一个叫做绛桃,另一个叫做柳枝。这么文艺的名字想必是韩愈给她们给起的。
二人经常为韩愈诗酒助兴,韩愈也十分满意。曾作《感春》一诗:
娇童为我歌,哀响跨筝笛。
艳姬蹋筵舞,清目刺剑戟。
韩愈虽然思念侍妾,但侍妾却不甘寂寞。特别是那个柳枝,竟然趁韩愈出差在外,要跟别人私奔,不幸被韩愈家人追获。
韩愈返归家中,听说此事,又作诗《镇州初归》:
别来杨柳街头树,摆弄春风只欲飞。
还有小园桃李在,留花不发待郎归。
这三首诗的“春”指的都是春情。
韩愈常常春心荡漾,可身体还得跟上。于是,为了壮阳延年,这个不信佛、不信道的大儒,竟相信丹药能补身。
丹药就是丹砂(硫化汞),是道教的仙丹。他不仅服食,还用丹砂拌在饭里喂养小公鸡,并永保公鸡的童贞。喂养一千天后食用。
丹药有毒,这个他自己是知道的。但这个世界诱惑太大,他仍忍不住挺而走险。加上他的父亲、哥哥都死得较早,家族中没有长寿基因,韩愈卒于57岁。
头一年,他才写完《早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