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依依辗转联系到蒋以森，是大二开学以后的一个月。
那时候的以森因为苏黎拒绝而失落，日日沉浸在游戏里颓废度日。
程依依说，蒋以森，她不是不喜欢你，她喜欢你五年了。喜欢你喜欢得要死，却不敢开口，也不敢接受你。
程依依说，她之所以不接受你，是因为她自卑。她没有你的好家境，也没有你的好成绩。在高二分班以前，那个时候是她觉得唯一可以配得上你的时候，因为那个时候至少成绩是比你好的。后来，有人跟你告白，就是那个李欢欣。她说她也没有她漂亮。后来你上了Z大，她只能选和F大同城的S大，她就更自卑了。知道高考成绩的那天，她抱着我哭了一下午，她说不可能配得上你了，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程依依说，蒋以森，如果你真的喜欢她，你就去找她吧。不管她说什么，都不是真心的。
以森听得喉头发紧，他以为她换号码，不再理他，是因为不喜欢他，不愿意跟他在一起。可程依依说，她是喜欢他的。喜欢得要死。
他恨不得立刻飞到她身边，抱紧她，告诉她，她纠结的这些都不是他在乎的。他只在乎她是不是和他喜欢她一样也喜欢他。
以森是立刻飞奔到的火车站，买了最近一班的火车票，在候车室等车的时候，他抖着手，想给她打个电话，手机却在这时候没电了。他只好耐着性子等车来，上了火车便迫不及待地找列车员充电，充好电，正要拨号码，却觉得什么话都不如当面说得好。只能祈祷时间过得快点，火车开得快点。
他到苏黎宿舍楼下的时候是十点半，宿舍都快要熄灯了。苏黎还在纠结院里下周要举办的中秋座谈会的策划，听到电话响，顺手接起来，以为是负责采购的大一同学的电话，大概是刚才通电话的时候对方还有事情听得不够清楚，确认来了。
“喂，还有什么事吗？”苏黎边说便翻开记事本。
“是我。”以森的嗓子哑哑的。
“啪！”苏黎手中的记事本掉在了地上。
“你下来。我有话和你说。”以森说完就挂了电话。
苏黎愣愣地待在原地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翻开通话记录，是他的号码。
是他。来了。
苏黎冲下楼，刚要出宿舍门口脚步却又慢了下来。她看见了坐在花坛边上的以森。慢慢走过去，刚要开口，以森却冲了过来，抱住她。
“傻瓜。”他只说了两个字。
苏黎愣愣地由他抱着，不知道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个样子。直到瞥见路人有些异样的眼光，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自己最讨厌的人——在宿舍楼下搂搂抱抱的男女。
苏黎挣开来，拉着以森走到离宿舍较远的小湖边，冷着眉眼，很久才开口问他，“你怎么来了？”
以森无奈地看着她，自己风尘仆仆地赶过来，她都不感动的吗？
“来找你，找你把话说清楚。”
“你要说什么？”苏黎转过身，不愿意看到他下巴处的胡渣。
“苏黎，我喜欢你。”他看着她的背影，认真地说道。只是六个字，他说得艰难又认真。
此时湖面平静，映着月光，仿佛还可以看见湖里的鱼儿跳跃。微风拂拂，吹过湖边的小树，吹动湖面的水纹荡漾。
苏黎很久没有说话，心里泛过一阵酸意。她要赶快离开这里。
再开口，又是冷冰冰的话语。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如果有，我很抱歉。现在，我很明确地告诉你，蒋以森，我不喜欢你。”
每说一个字，就好像在心尖上戳上一刀。
苏黎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只剩以森还站在原地，在她那番话里傻了眼。
直到苏黎走出十步远，以森才反应过来，回过身对着她的背影慢慢地，确定地说：“你撒谎！如果你不喜欢我，你就不会把我送你的戒指挂在脖子上！”
苏黎顿住。
“你为什么要骗我，骗你自己？！你明明是喜欢我的！”以森大步上前，拉住欲走的苏黎，转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对着自己。“你说，你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我不喜欢你，所以这样子。”苏黎低着头，“戒指是觉得挺好看才挂在脖子上，如果这样让你误会的话，”苏黎顿了顿，解下脖子上的链子，拖过他的手，放在他手心，“还给你。”
以森抓住她要抽开的手，盯住她的眼睛，“你以为这么拙劣的借口我会相信？！不要再说了，你说的都是假的。我只知道我喜欢你五年了。这五年来，我那么努力，都是为了你。而你也是喜欢我的。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在一起？你在乎的那些，我都不在乎。不管以前怎样，重要的是现在和以后，不是吗？”
“苏黎，”以森苦涩地说，“你大概不知道，程依依跟我说，你也是喜欢我的时候，我那时候有多开心。你不和我联系了，电话号码也换了。我以为你不喜欢我，那种感觉就像被世界抛弃了一样。”
苏黎咬住唇角，还是没有说话。
以森缓缓把她抱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上，“不要不理我。你说句话。”
俯在他胸口，可以听见他的心脏强有力地跳动，苏黎渐渐湿了眼眶。
“苏黎，”以森哑着嗓子再次开口，“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苏黎闷在他胸口，久久才传出一声“好。”
以森紧紧了手臂，眼角流出一滴眼泪，划过脸庞，落进她的发里。
月光落在拥抱在一起的两人身上，带着些许甜蜜的无奈。
再有几天就是十一，以森索性请了假，每日跟着苏黎后面，她上课，他就找个教室看书。她喜欢看人文方面的书，借的好几本书都是关于异国人文风情的，他看起来也津津有味。下了课就去学校附近的小饭馆吃饭。两个人也不怎么说话，常常是想到一句说一句，不说话的时候也不觉得尴尬。晚上陪她上自习，然后送她回宿舍。睡前再和她通电话说晚安。每晚通完电话的苏黎都很长时间才能睡着，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不真实。每天都像做梦一样。可是，就算是在梦里，也是会笑醒的吧。
只道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陈思源是看见了以森的。那几天大家都在传有个男生来看苏黎，每天形影不离。问是不是男朋友，她也没有否认，还难得地脸上时有笑意。
那天有一节大课，他们班和苏黎的班级一起上课。他看见苏黎和一个男生一起走到阶梯教室的门口，苏黎抿着嘴角和那个男生道别，那个男生摸了摸她的头才转身离开。她转身进来的时候，嘴角是带着笑的。
她也是会笑的，只是不是对着他。
陈思源那节课上得很不是滋味，中途偷溜出去透气，在走廊尽头看到了正靠在窗边看书的以森。他想都没想就走了过去。
以森正看着一本关于介绍德国古堡的书，想着苏黎似乎很喜欢这类的建筑，便看到一个男生走了过来。霎时便有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氛蔓延开来。以森挑了挑眉，情敌？看样子冷漠的苏黎在大学还是很有人气的。这么……人模人样的男生也喜欢她，以后得看得紧点才行。
陈思源走近了才看清对方的模样。确实还算不错，算得上是玉树临风，不可小觑。
以森正了正身，摆出一副“你有何贵干”的表情看着陈思源。
“你是她男朋友？”陈思源开门见山。
真是情敌。以森皱皱眉，“她？”
“就是苏黎。”
“哦，不是。我不是她男朋友。”
“不是？那你们……”
不等陈思源说完，以森打断他，“我是她未婚夫。”
“未婚夫？”陈思源睁大眼，“你们，订婚了？”
以森耸耸肩，没有否认。
陈思源没有再说话，转身走了。
苏黎下了课出来，就看见他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便问了问，“你干嘛了？心情不错？”
以森摸摸鼻头，笑着回答，“没干什么，就是觉得你现在越来越愿意和我说话，愿意关心我，我很开心。”搞定一个情敌，当然开心。
苏黎红了红脸，没有再接话，甩甩手，先走。
以森笑着追上去，牵住她的手，任她红着脸挣扎也不松开，“我们去吃饭。吃麻辣香锅，好不好？”瞥了眼角落里的陈思源，炫耀似的搂了搂苏黎。
苏黎要挣开，“好多人呢……”
以森使坏般地凑近，在她耳边说，“你再动，我就亲你。”然后看着她脸红地堪比苹果，终于老老实实不再挣扎，心安理得又得意洋洋地搂着她走出教学楼。
陈思源在角落里，低了低头，垂下眼。
放假前一天，学校人就空了一半。以森说不想出去逛，要陪她在学校上自习。苏黎便借了同班男生的学生卡，和以森去了一趟图书馆，她刚好有几本书想看。她带他去了她最喜欢的那个图书室。但是一进去，她便不管他，自己走到书架间去找书。以森跟在她后面，看着她修长的手指划过一排一排的书，看着她从这个书架转到另一书架，然后停住。
她红着脸转过头，强装镇定地说，“你跟着我干什么啊？”然后手指一指，“你去那边吧，说不定有你感兴趣的书。”
他便强忍着笑，点头，转身，还是忍不住想笑，只好偷偷地笑了几声。
苏黎红着脸，他走到十步以外，她都还能看见他的肩膀在抖动。然后自己也忍不住嘴角上扬起来。想着最近自己实在是有点不争气，老是动不动就脸红。
收起心思专心找书那是十分钟后的事了。
苏黎找好自己想看的书，刚要走到桌前翻翻，便看到了倚在墙角看书的以森。
他衬衫的一角，额角的碎发，随着风，合着图书馆白白的窗帘一起飘动。
苏黎心一动，翻出手机拍了下来，奈何没有关掉声音，还是被他发现了。慌乱地走到书桌，随便翻开一本书，假装在看书。不到五秒，就听见他的脚步声，然后是他的声音，“刚才你偷拍我？”
“没有啊，”苏黎死鸭子嘴硬。心里也在打鼓。
“那这是什么？”以森指了指她书边的手机，苏黎瞥了眼，该死，居然没有关掉手机。脸霎时红透。
以森拿起手机，看着还不错，随手就设成桌面，然后掏出自己的手机给她看。
苏黎一看，居然是自己，是刚才在选书时的侧脸。
苏黎只看了一眼，拿好书，边向着借书台走去，边紧了紧手里的手机，说，“你选好了没？”
以森摸摸鼻子，咧了咧嘴，没有说话。
因为脸太红，借书的老师还担心地问她，“姑娘，你没事吧？发烧了？”
苏黎只好尴尬地笑笑，说没有，就是有点热。她已经看见他在门口笑得乐不可支了。
后面的几天，他们就一直待在自习室里，买上两瓶水，一些零食，常常一待就是一天。然后去食堂吃饭，吃完饭再沿着海边散散步。正值假期，海边人很多，情侣也多，这个时候以森去牵她的手，她才不会挣开。在学校里，她总是要挣开。
她的手比一般女孩子的手要大一点，他买的戒指她只能当尾戒带。他说要重新买一只，她不肯。
晚上送她回去的时候，他亲了亲她的脸。她转头就上了楼。他只好苦笑地转身。他明天可要走了啊。
以森待到十一假期的最后一天才坐上回程的火车。苏黎去了车站送他。本想买站台票送他到月台，奈何售票厅人实在多，最后就只能送到候车厅门口。
“你自己小心点。人多。”苏黎把手里给他买的水和零食递给他。
“嗯。”他想亲亲她，可是又怕她转身就跑，他还想多看看她。这次分开得要过年才能见到。
她还是害羞，不是太敢和他对视，低着头。
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候车室里响起要检票的广播。以森依依不舍地摸摸她的头，“好好照顾自己，按时吃饭，不能再瘦了。”
“嗯。你也是。”苏黎还是没有抬起头来。
以森狠狠心，转身要走，却被苏黎拉住。正要开口，苏黎却突然冲上来，踮着脚，在他唇边亲了亲，然后说了句“一路顺风”就飞快地跑掉了。
他摸着唇角想，他是真的会一路顺着风回去的。
可是跑掉的苏黎却在懊恼，明明是要亲脸的，怎么会亲到嘴唇？！
那几天，大概是他们最开心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