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已经没有过去的冬天那么寒冷,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但是我的心却再也不能被照暖。
涓生,我知道,你很久之前已经不爱我了。
离开了你,回到家,面对胞叔和父亲,我总会苦笑,想起当天在他们面前分明地,坚决地,沉静地说出的话,“我是我自己,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力!”我总会冷笑,嘲笑我自己,被这可笑的语句狠狠地扇自己巴掌。
往事就像电影一般一帧一帧在我眼前闪过。
你出去了。我闲下来的时候,在吉兆胡同那件小屋里头,面对着清疏的几件家具,寂静和空虚总从四面八方向我涌来。我唯有走出去,解解烦闷,去看看阿随,油鸡,再看看房东太太饲养的鸡又长肥了多少。
我早已没有了先前那般读书的爱好,“川流不息”的吃饭分散我大半精力,余下的精力都在筹钱吃饭,喂阿随,饲油鸡上,我的双手早已在日复一日的操劳中变得粗糙,我也没再有从前的心情和精力去梳妆打扮。
你从前总说,你期待我的到来,一听到我皮鞋的高跟尖触着砖路的清响,你便骤然生动起来。你还说,你喜欢我带着笑涡的苍白的圆脸,苍白的瘦的臂膊,布的有条纹的衫子,玄色的裙子。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你说了你对我的喜欢了。你的神色告诉我,你对我的身体,也感到不新鲜了,我的身体不再能取悦你。呵,我不知还能靠什么调动你对我的兴趣。
你也不再像先前一样和我谈新书,谈家庭专制,谈打破旧习惯,谈男女平等,谈伊孛生,谈泰戈尔,谈雪莱。盼望着每天回家的你却是一副冷漠的嘴脸,有时竟还是无情的嗞笑。
我总在想,如果我们没有同居,或许我们会像从前一般,不必但是生活的柴米油盐,我们的爱情也能在不食人间烟火中更新、生长、创造。
我再也受不了了,涓生!
每每回忆那段同居生活,我都感到幸福而又痛苦。我这辈子再也找不到那段快乐被爱的生活,我也不想过那种被爱又被抛弃的生活。
再见了,我爱过你,我多想你再看我一眼。
来生,我要更爱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