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喜欢他。
即便是过了十年,那种爱他爱到遍体鳞伤的感觉也历历在目。
我跟韩扬,认识于高中时代。他大我两届,我高一,他高三。
那时校园里还流行着跑操,还没有像现在一样跳健美操,高一高二的跑操场,高三的学哥学姐们则是绕操场跑。我跟M不在一个地方跑操,他在三楼我在一楼,放学时间也不一样,按说两人应该永无交集才对,但是,命运就是这么难以捉摸,我和他相遇了。
依稀记得那是个下午,阳光很好,“咚咚咚”,教室外传出一阵敲门的声音,班里的大高个老飞起身去开门,敲门的是年级里出名的“好事之人”李晓央,我看了一眼不禁叹息,唉,不知又是哪个小姑娘倒霉咯。正这么想着,老飞突然叫我说:“陈念,李晓央找你!”我不禁哐当心漏跳了一排,完了完了,她怎么找上我了!我并没有做什么很出格的事情啊!算了算了,反正脚正不怕鞋子外,她敢找我事,我,我就告老师!就这么想着,我踱步到了她跟前。
“李晓央,你找我什么事?”我壮着胆子问。
“哟,原来就是你啊。”她拿着她那部风靡一时爱立信,轻蔑的看了我一眼,读道:“晓央,帮我找一个高一八班的,喜欢穿粉白格子衬衣的,长马尾辫的女孩,我要她的联系方式。”我呆在那里,低头看了看自己,粉白格子衬衣、马尾辫,不就是我吗!大脑轰然爆炸,我最近难道招惹到什么人了吗?!
“哟,没想到你还挺幸运的。”李晓央上下打量着我,“刚来学校两周就被韩扬学长看上了。”韩扬?韩扬是谁?我茫然的看着李晓央。“不过我就奇了怪了,你是哪里好了,你跟高三那些学姐比起来简直就像个没长开的小娃娃,韩扬怎么能看上你呢,啧啧,口味真怪…”“李晓央,是不是你搞错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韩扬。”我在仔细搜索大脑发现没有关于韩扬这个人的概念后,大声说道。
“有可能,我也觉得你可能不是他要找的那个女生,不过,我的工作就是替他要到你的联系方式,至于你是不是,我就不管了。你有QQ吗?” QQ,这个在现在已经快被淘汰的聊天工具,在1999年却还没有那么的普及,只有少数家中有电脑的“富二代”们,才可以经常使用。我咬了咬牙,说:“有是有,但我家里没电脑,不经常用。”“哈哈哈哈哈,你家那么穷啊,连个电脑都没有!要是让大家知道韩扬学长喜欢了这么个穷姑娘,那可怎么办啊!你有手机吗”李晓央笑的花枝乱颤。我瞪着她说:“有,13009876512。”
她飞快的记了下来,一溜烟消失在了奔向五楼高三层的路上。
那时还没有提倡素质教育,各个学校都像疯了一样压榨学生们的休息时间,晚自习排到了十点半,每个学生都要上,共四节。晚三的时候,我正在整理英语错题,忽然感觉窗户外面有人在看我,我转过头去,却只看见一个漆黑的影子。难不成是那个韩扬?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粉白格子的衬衣,唉!胡思乱想什么呢!抓紧学习!但是不知怎的,我就是再也无法集中精力学习了,脑子里总有“韩扬”两个字闪来闪去。
我推着单车,一路上疯闯红灯,反正十点半了路上也没什么人了,除了学生和流氓。我回到家的时候刚好十点四十五。我气喘吁吁的跑上五楼,掏出钥匙打开门,一进屋就把自己反锁在了自己的房间里。妈妈敲门,我不应。后来妈妈见我就是不开门,说“念念,是不是累了?累了就早休息吧,明天早上还是五点半叫你?”我“嗯”答应了一声。听到妈妈脚步声走远以后,拿出了自己的二手诺基亚。开机。静音。
“嗡嗡!”一阵震动声传来,我手一抖,看到一条短信。“Hi,我是韩扬,就是下午让晓央去要你手机号的那个学长,听她说你叫陈念,看到了消息回我。我在等你。”
我的心不由得紧张起来,我回复道:“嗯,我是陈念,我收到了。你好,韩学长。”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八班的的?”我很好奇。
“知道你在八班?看你跑操的时候知道的啊!”
“可是学长…,我们不是不一起跑操吗,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在围着校园跑,而我在操场上跑啊!”
“嗯…一周前我去食堂吃饭,老是看见你手里端着一碗芹菜丸子汤,喜欢这个的可不多啊,所以我就一直关注着你,后来特别特别想认识你,就跟班主任请了一个跑操假,特意跑到操场上去,看你跑操。”
居然专门去看我跑操?好奇怪。知道了原委后,我就没有再回复他。就坐在床上静静的下神。嗡嗡!又是一声震动!我打开手机,“陈念,你睡了吗?晚安!”
我心里乱乱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我怕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说 “嗨陈念,我是韩扬。”没办法,我实在太糟糕了,长相充其量算清纯,根本就不漂亮,家庭条件也不好,怎么能禁得起与韩扬的来往呢?
听同学说,韩扬家里有一个公司,算是个公子哥儿了,学习也不错。
如此完美的人,我又怎敢企及呢?
时间如流沙,一点一滴的流逝着。一个星期过去了,出乎我意料的是,韩扬始终没有来找我。但晚上我们两个仍然在保持着通短信。
忽然有天晚上,我们通短信的时候,他问我:“陈念,我们两个见面吧,好不好,你还没有见过我长什么样子呢。”
我心慌了一下,或许是太自卑,或许是太担小。我回复了他一句:“不好。”他又问我:“为什么?”我怕自己沉迷于他,快刀斩乱麻,回复道:“没有为什么,今晚别再发短信了,早点睡吧,晚安韩扬学长。”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这句话伤了他的心,他在下一个一周内一条短信都没有给我发过。我每晚都抱着手机等他的短信,但我期待的嗡嗡声却始终都没有出现过。
“叮叮叮叮叮叮”晚四的下课铃声响起来了,终于可以回家咯!明天就是回家周了,终于能在家里休息啦!大家都愉快的收拾着书包,我却闷闷不乐,恍恍惚惚。
晚上去芹菜丸子汤大婶那里站了20分钟,也没有看到有任何目光朝我这边射来。挺失望的。晚上饭也没吃。唉,自作孽不可活啊!
我无精打采的推着单车走了出去,也没好好抬头看路,“嗷!”一声惨叫,我惊起,我Kao!陈念啊陈念你可真是倒霉!我心想,你居然撞到了隔壁技校的小混混李墨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忙着道歉,“你没事吧?我真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故意的?难不成你还是有意的?!大哥你没事吧?”李墨身边的小跟班说。“嘶,没事,不过小妞,你今天撞了我,你得赔给我医疗费。”李墨不怀好意的笑。李墨是中学区出了名的小流氓混混,专门坑蒙拐骗。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只有五块钱。我鼻子酸酸的问:“五块够吗?我只有这些了。”李墨的眸子突然一闪,“五块?你打发乞丐呢?我不管,至少二十块!” 二十块?我哪有那么多钱!“不过,你拿不出钱也没事,你长得还挺纯,陪我一晚上,暂且饶了你!” 说完,李墨就要拖着我走。不要,不要啊!!我哭着求他。
“放开她!”一道掷地有声的声音传到我耳边。“给你二十块,再也别找她的事!”
??!!
是谁来救我?天啦噜好感动,不过这20块我要还好久呢…
我回头望了望他,他穿着冬季校服,白衬衣,蓝色牛仔裤,Nike运动鞋,额前的刘海有点被汗水打湿了,可以看出来他刚才肯定是跑的很着急。眼睛很有神,双眼皮,高鼻梁,健康的肤色,天那,好帅!我上辈子是拯救了世界吗!居然派这么一个帅哥出来救我!
就在我在脑中东想西想的时候,李墨拿着钱恶心地笑着,说:“哟,还来英雄救美那,不错不错,哥们,收了你的钱,我就走了。放心,我不再找这妞儿的事儿了!”说完,他便屎蛋的拍了拍屁股走了。
我抬头看着他,他微笑的看着我,他的脸在橘黄色的路灯下趁的格外的柔和。我下意识看了看自己,后退了一步,说:“谢谢你了,欠你的20块钱我会还的,今晚真是麻烦你了,我叫陈念,育才中学高一八班的,你可以随时来找我拿。”说完我便着急的推起车子要走,一道明亮的声音从后面响起,带着些许暖意。“怎么,你就不问问救你的这个人名字是什么啊?” “你叫什么?”我咬着牙问。他笑了笑说:“我叫韩扬。”
韩扬?!
我脑子顿时就炸开了锅。我幻想过无数种初遇的场景,就是没想当居然是这么尴尬!!555555,好想哭!!在他心中的好印象就要毁了!!
他看我呆呆的站在那里不说话,笑着摸了摸我的头,说:“难不成我长的太奇怪,吓着你了?小陈念?”我定了定神,说:“不不不,韩学长,我只不过是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我的心扑通扑通跳着,脸红的像个苹果。
“我也没想到,今晚我姐姐来接我放学。突然听到李墨那嚣张的声音,就从车窗外看了一眼,没想到你在那,我就下车了。”韩扬看着我,认真地说。
我刚要说点什么,低了低头看了看手表,天哪!十点四十了!“天哪,韩学长,我回家要晚点了!我先走了!欠你的人情我会还的!晚安啊韩学长!”我骑上自行车狂奔回了家。
后来我才知道,那晚并没有他所说的那么巧,他已经骑单车跟在我后面看着我回家一周了。
我回到家,因为是周五,周六放假,妈妈也没有因为我回家晚了而质问我什么,只是像往常一样热好了牛奶放在了我的写字桌上。
我咂了一口牛奶,迫不及待的掏出手机,等着震动,我有感觉韩扬今晚会找我的!
分钟转了一圈又一圈,都快十二点了,他还是没找我。我不禁有点失望,刚刚准备关灯睡觉的时候,手机响了。
我开心的捧起小小的诺基亚,果然,韩扬来消息了。“陈念,你今晚还好吧?没被吓着吧?真是的,我也没早点下去救你。”
“哎呀哎呀,我当然没事了,胆儿可肥了。”
“你那叫胆儿肥啊,你胆儿肥你见到我还吓跑了。”我似乎看到他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唰!我脸一下子就红了,讨厌,怎么把我看的那么清楚!
“我没有,我只是着急回家…”我回复。
“你今晚这么晚了发短信,应该不只是为了确认一下我没事吧?”如果只是想确认我的安全,那么他应该早就发来短信了,而不是等到现在。
“你还挺聪明,确实不单单是为了确定你的安全。明天是回家周,你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吗?”
“没有啊,我回家周一般都在家里补觉。”我回答。
“那我明天,上午九点,在学校门口等你,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他要约我出去了?那么大一个帅哥要约我出去?!好开心好开心!我为了让自己显得矜持一点,特意过了五分钟,才给他回了一个“好”。
然后我便安心的睡了,梦都变的甜了。
第二天清早,我六点钟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洗漱,然后从橱柜里挑了一件白衬衣,又配了一条90年代女生标配的小裙子,找了一双皮鞋,又梳了一个高高的马尾辫,配了一个毛呢风衣,看看镜中的自己,还行嘛!
我吃完饭,推上单车。漫无目的晃悠到了学校,看了看表,八点三十。来得太早了!我刚准备去隔壁文具店买点笔芯,却感觉辫子被人拽住了,我生气的回头,却正好撞上韩扬那清澈的眸子。
啊,是他!我倒退了几步,“嗨,韩学长你来这么早啊。”
他松了手,“那当然了,我可不习惯让女生等我。”
“那今天我们要去哪里?”我仰着头问他。没办法,他有185,而我只有160。
“带你去抓娃娃怎么样?”他斜着头看看我。
“可是,我不太会抓…”我尴尬的笑了笑。
“没事,我会抓就够了,对了,你的单车放这里吧,我带着你,这样快一些。”我脸红了红,说,“好。”
那天,他带我抓了好多好多娃娃,一书包的娃娃。然后,我们又去吃了好多好吃的,具体是什么忘了,毕竟都十几年了,记不清楚了。只记得那天,他很细心的用纸巾拭去了我嘴角的菜渣。
忘了说,那天,是1999.12.31。
夜幕来临的时刻,他带着我去了江边广场。我抱着娃娃问他:“韩学长,为什么要来这里啊。”
“你能不能别叫我韩学长了啊,听起来 我们多么不熟一样。叫我韩扬!我们来这里呀…,是因为待会有惊喜。”
他神神秘秘的说。
“好吧,韩学……韩扬。”我不是很习惯。
我们下了单车,坐在了公园长椅上。他轻声问我:“念念,冷不冷?”
我打了个激灵。“念念?怎么这么叫我?” “感觉这么叫你很亲切啊,你不喜欢的话我就不这么叫了,还是叫你陈念。”他眸子一暗。 笨蛋!我怎么可能不喜欢!
我看着他说:“没关系,我还挺喜欢的。”
他听到后,笑了,笑得很漂亮。
快到九点的时候,我给妈妈打了个电话,说我今晚在小格家住下了,就不回家了,妈妈也没有起疑,毕竟我一直都是乖乖女的形象。
为什么这么说呢?是因为韩扬今晚也不回家了,他说我们要等到十二点,看一个惊喜。
在公园的长椅上,我几乎快要睡着,他笑了笑,搂着我的手更紧了一些。
快十二点了。韩扬把我摇了起来,让我瞪大眼睛看天空,我说:“除了星星就是星星,你葫芦里卖什么药啊韩扬!”
刚说完这句话,新年的钟声就敲响了,夜空中瞬间绽放了一朵又一朵的烟花,绚烂至极!我看呆了,竟然才回想起来今天是跨年夜,是新世纪的前夜,公园会放烟花的!
好开心啊,烟花真的好漂亮。我抬头看韩扬,笑的特别开心。这时,他突然对着烟花喊道:“陈念我喜欢你!陈念做我女朋友好不好!做我女朋友!”
什么?!做他女朋友!我不可置信的用手捂住嘴巴。
他可是韩扬啊!公子哥儿,长得又帅,学习又好,怎么能看上我这么个……丑小鸭?
“怎么了,念念,你不喜欢我吗?”他摸了摸我的头,深情的望着我。
“韩扬,你知不知道…”我拿开了他的手。
“知道什么?”他问。
“优秀的人,普遍单身呀!哈哈哈哈”我一溜烟的跑开了,留给他一个背影。韩扬呆在原地。
“优秀的人普遍单身。”这句话是之前我问韩扬为什么单身的时候他告诉我的,没想到今天居然用上了!看到韩扬那被雷轰了的石化表情,笑死我了!!
其实,我当年拒绝他,不过是自己的一点私心。觉得不能让自己太掉价了,才认识了两个月就被泡到,太不好了吧!还是再拖上两个月吧!
我跑着,他在后面骑单车追着,他说:“念念你个小脑残,慢点跑,我送你回家!”后来我上了他的车,他也没有再说什么在一起的话。
嗯,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的流逝着。他还是对我很好,特别好,他每天放学都回来找我,我们一起回家;他每天下了晚二都会来给我送零食;每天都会在我上课时拖开我旁边的窗户给我扔零食……现在想想,那时真的是我最美好的时光了,无忧无虑、理所当然的享受着他对我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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