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冬夜,瑟瑟风声,帐饮泸州酒。可怜寒霜催日起,漫漫长亭终须别,十里堪折柳。今又大雨,颤颤幽光,清影似未休。乌丝香缨色渐褪,重纸累札添墨痕,泪湿青衫袖。 --题记。
枯黄的笔记,没有妥善保管干瘦的本子,是起因。一个字的名字,稚嫩文笔刻画得如同三角板般顽固的人物,显然已经无法对应各自归属的人物。如同它的名字一样尘封,十年间再未提笔续写翻看,有些腐朽的味道,情节却散发着诱人的醇香。
一个人,大抵是薄凉的。似清霜铺地,在刹那间白芒遍布,天地肃杀一片;又似枯坐,不挪动分毫,任由尘埃漫过身躯。
而孤意,绝非一个人。那是身影相依灵魂相伴的契约,如同大片灰色中的一抹嫩绿,在秋冬间风声萧瑟的意味。既有曲高和寡的遗憾,又有十万枯荷的触目惊心,这样的字眼,用以形容神经强度极高的人再好不过。
张爱玲便是。晚年深居简出,过着“苦行僧”式的生活。她恨极了胡兰成,她清楚他是荒诞的丑恶,更清楚他的“心安理得”。但她也爱极了他,更应该说是贪恋。来回三次回忆她的第一份爱情,事无巨细,将自己生生解剖给所有人看。流言蜚语、冷嘲热讽于她而言,不在乎,也不在意。她想表述的只是“这世间,必有一种懂得是精神,穿越灵魂,幽幽而来。”而她想保留的,不过是那一份孤清、那一份懂的尊严罢了。
我们也是。那些动荡不安的年岁,栀子花开时节,总是失落偏少,欣喜悠长。三四年的时光,不过弹指一挥间便匆匆而逝。来不及告别,甚至不会好好说一句“再见”,总以为在未来能在人海中相逢。期待长大,期待自由,殊不知那时有多匆忙,此时便有多遗憾。
夜已深,点燃一支烟,半倚窗台看月明。窗外虫鸣阵阵,还未盛夏,却已经热闹。少时觉得过于吵闹,如今听来却有几分贴切。都挨过了整整一个白天,此时不争鸣更待何时?总是匆匆,来不及分辨白天与黑夜,来不及分辨对错,甚至来不及分辨自己。
于是,白云苍狗,便仅剩下“喧嚣”与“孤独”这两对姐妹。繁华总是苍凉,越喧嚣,便越是寂寥。慢慢只剩下一个人,在时光的下游,仅留下枯寂的足迹。如果还懂得回望,还有一份痴缠,便是独了。
孤意与情总是互为根源。平淡的日子,感情的维持相当重要。老友、亲人、恋人这些词汇,总带着淡淡的离别感,却又蕴藏着深厚与孤意。曾将这种情感上的发酵形容为“神经毒素”,在身体内潜藏,酝酿,而后在某一刻骤然爆发而沦陷其中。悲欢离合,于每一个时间点都在上演,却只有独属你的更加妥帖。
这好比幽幽开放的莲,大片的叶汇聚着水露,而后滑落,与池塘化为一体。或者说,他们本就是一体的,一圈圈荡漾,直至平静、消失。风拂过,莲动水动,多像生活中那些不期而遇,才能再起波澜。
长久是大敌。夏花秋叶只不过一度春秋,一生,数个春秋,太长。长到从碎碎念到深深思,长到山水不相逢,相逢亦陌路。年岁与遗憾成正比,总想去弥补遗憾,殊不知越是弥补便越遗憾,残缺的有时候或许是美的,只是那时的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看清。于是很久之后,沸腾的血液渐渐平息,笑意的脸色与心中的空洞是天然嘲讽,唯有一丝丝情感还能看到些许自然的痕迹。 人工雕饰得太多,能保留下来的原滋味自然很少,这是必然的。想起一部电影中的台词如是说道:生活充满了一段又一段的例行公事。
地域的差距,最多铸就不同的习惯,于生命而言都是一样的。因此,一杯酒,成为窗边最好的选择。看看窗外的月色,听听寂夜嘹亮的声音,脑海轮播回想种种画面,不能自拔。喜欢这样的回忆,又害怕沉溺回忆之中,不得两全。与数年前自己对话,孤意的魅力,显然更加意味深长。
我想,我是喜欢的。独自总是带着记忆深处的遐思,带着生活中亲切的学问。如同这本笔记一样,需要潜藏,需要积蓄,才有一种来自心底的悸动。岁月长河,总是需要在一些时候为自己过活。如果可以选择,那些阔别已久的老物件,总会显得亲近些。
瞭望远处天明未明,心中那份悸动,终究化作一朵绮丽的浪花,回归平静。犹如神经质般伫立于楼阁之上,而那份如同青花般璀璨的感情,始终会留在心里。
别去日,诗酒成歌。待秋风,零落如雨。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