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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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深夜老街,灯火零星,尽头小巷。两人紧拥,悸动忘我,唇齿相交。

男人不够满足,把眼前的妖娆货色压上了墙,贪婪的索取着,女人含羞闭眸,徜开了身姿,无私的赠与,两只玉手软绵绵的圈上了他的头。

昏暗中,急促淫糜的喘息声在无人的小巷深处交响着。

月光害臊的为两人遮上了自以为是的浪漫。在这个时刻,有的人沉沉睡去,有的狼悄然苏醒。

我的唇终于松开了她的嘴,放下了她娇软的躯体,擦了擦刀子上的血迹。

她难以置信的惊愕表情似乎拼命在证明,证明她挣扎过的痕迹。

亲爱的,别怪我,谁让你威胁了一个你自认为驾驭的了的人。

“不会再有人拿你的秘密当筹码了。”我挂了电话,我整理下衣物,隐于夜色。想到今天是我“毕业”的日子,我有些激动。

我不太喜欢别人叫我杀手,不够文雅,也不豪迈。

恒古至今,这个世界总有那么一群人,他们解决传统规则解决不了的事,为某人扫清前方的渣子,只需收下相对于雇主的价值观低廉的清洁费,便消失匿迹。所谓的传统规则,现在叫法律。

别人叫我们杀手,这个没有味道的名字,我更乐意自称为清道夫,霸气又颇有几分诗意。

2、

“这是最后一单了,不错,你自由了,桌子上都是你应得的。”虎爷背对着我坐在沙发上,发出懒散沙哑的声音,头顶烟雾缭绕。

虎爷,也算是我的师傅,在我被现实扭杀时拉了我一把,他和我做了笔交易,帮他干一些可能不太正义的工作,十年,当然,也有报酬。

我没有选择的做出了选择。

这十年他成功的把我打造成一个利器。

桌子上有一百万,一把消音手枪,一把刀,一包化学粉末,还有一张去墨西哥的机票。

我把它们一一整齐的放进我的黑色皮包,并用打火机点了那张软弱的机票。

有头野兽在我心里冰封了许久,蠢蠢欲动。

他叹了一口气,“以后,想杀谁都依着你自己了,当然,包括我”他举起手臂,露出纹在手背的虎头,猛禽了一口,浓雾把他的轮廓逐渐模糊“还记得我教你的吧。”

“绝不信任,绝不懈怠,绝不怜惜,绝不迟疑。”我面无表情的说。

“做到最后一个就行了,不然我可懒得给你收尸。”他低沉慵懒的说道。

“对了”虎爷从衣服内测口袋摸出了一张纸,扔给了我“这是你一直在找的那家伙现在的城市,刚好一个人也想着除掉他,佣金不菲,够你花一辈子,所以替你做主接了这单,这是雇主的号码,有时间找他唠唠,算是我送你的散伙礼。”

他缓缓起身云淡风轻说了句“走了。”便消失在门外。

“谢了。”我对着门外说道。

以往都是虎爷接单,提供信息,我办事,我跟虎爷二八分账。“毕业”的意思是我可以单干了,想杀谁杀谁,钱独吞。

看着手中的地址,和那个照片,内心在翻腾。

江正杰,这么多年,该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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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对,是叫江正杰,一家三口,一个星期,五百万。”电话里的声音似乎有点熟悉。

“好。”我挂了电话。

点上一根烟,放上克莱德曼的那首《亲爱的,你听》,那是她最喜欢的音乐。

望着床上熟睡的小叶,安详,静默,宛如一个睡美人儿。

我想吻她,可我不是王子,也不愿在这种时候贪她的艳,有那么一种人,她美好的让人不敢亵玩,更不可浮想联翩。

她一点儿也没变,一如十年前美丽纯洁的模样,带着腮红的脸蛋儿,月牙眉,玲珑鼻,圆呼的招风耳,小巧的俏唇,似笑非笑。

她喜爱蓝色条纹的连衣裙,在午后的阳光下甜美微笑,随风旖旎在花色蝶群中。这些都是我刻在脑子里的回忆。

这些年我一直都在买着相似的衣服,只是现在她的头发好长了,长的可以垂到她的腿部,我等她醒来,告诉我一声她想要的马尾绳,或哪种样式的发卡。

可你什么时候醒来呢?我痴痴的望着她。

他们说,她脊椎精神受损,成了植物人,这辈子不见得会醒过来。

我坚信她可以,或许,她正在做一个美丽的梦,不愿与这狠毒的世间纠缠,我会等她,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为她扫清经历过的残忍,痛苦,折磨。也许这样,她就甘愿再看看这个世界,看看我了。

“哈哈,可我就是那么懒,懒的睁开眼啊”记忆中她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

“没事,那我就这样看你一辈子也挺好的,小叶。”我自言自语的说着,我再次捋了捋她的长发“你听到了吗?”

我嘬了一口烟,拿出一张照片,一张活泼可爱的圆脸,她是我妹,梅子。

“哥……我想妈了……想爸了……我好……困,给……我报仇!”脑海里闪过梅子血红的眼神,残破的脸壁。

我的手渐渐攥紧,指甲嵌入我的皮肤,鲜血顺着生命线滴落。

“给……我报仇!”那是梅子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我还记得。

每天都记得!

我深吸一口,随着轻微的沙沙声,烟的火芯红上了一半。

再次到这个城市里的我,是来收债的,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的债,跟她们比起来,那五百万,不过是顺便的外快,或者说是微不足道的利息。

我想过了,做完了这一切,我就带着小叶远走高飞,也许她会醒来,陪我吹海边的风,赏田野里的话,也许她会在床上一辈子的慵懒,那我就会看着她,说上一辈子的情话。

现在呆着的这个房子是远离市区的双层小房,不过空气好,安静,隐秘,房东在一楼,我们在二楼。

我对着镜子看了看,正统的亚洲黄皮肤,消瘦的脸,粗长的横眉,眼睛不大,单眼皮,中等天平的鼻梁,下巴带着一点儿胡渣,175厘米的身高,碎头。穿上西装打上领带,是在一群人中最不显眼的那个,我很满意。

扔下烟头,狠狠碾碎!该干活了。

4、

“先生,您的咖啡。”

“谢谢。”我喜欢别人叫我先生,君子听来稍娘,绅士又略显做作,而先生是两者的中和品,即不失君子的文雅,又涵盖了绅士的风度,赏心悦目。

“什么?老子要的是酒!你给我这屎一样的液体是什么鬼!”一个中年男人咆哮着。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不是酒吧,我们是……”招待员无奈的解释着。

那个男人我知道,叫陈锐。很显然,他又喝醉了,我都忘了这城市里还有这么一个人,真是冤家路窄。

他是个痴情的警察,追了我十年,坦白的说,是调查了我十年,苦于搜集到关于我的线索实在是少之又少,即使他就在我旁边,也不会察觉是我。

如果我要是个女的,我想肯定会爱上他的,如此死缠烂打软磨硬泡,也真是难为了。要是有一天我落网了,我可真希望栽在他手上,不然对不起他现在如此不堪的落魄。

只是这次还不行。

“哟,张先生久等了。”

我要等的人终于出现了,罗奇蹿到了我对面,双脚盘在凳子上,像猴一样。他是这个城市的“情报人”,别看他尖嘴猴腮的,听说他总是能打探到各种有价值的消息,只是要拿出他认为等价的钱财交换即可,我这是第一次跟他做交易。

“我要的东西弄到没。”我说。

“十万。”

我拿出了一带厚厚的信封扔在他怀里,他猴急的瞪着圆骨溜的大眼睛伸进里面瞧瞧,嗅嗅。

“好闻!爽快!”他抽出枯瘦的手递出一份文件。

“如果值这个价,我会是常客。”我笑着说,其实,这是我最后一单“生意”。

“绝对值!我你还不知道啊,何况虎爷的人我哪敢怠慢啊,不过听说你单干了?”他小声的挤出尖细的声音,鸡贼的问道。

“是的,合同到了,再说,他留不住我。”

“不过你这次来要注意点儿啊,看到那个条子没,逮到机会他肯定咬紧你。”他望了望正东倒西歪仍在跟服务员含糊争论的陈锐。

“不劳费心,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我不想与他过多的接触,谁知道他哪天转眼就把我的信息卖给别人。

“嘿嘿,我只是怕我没了饭碗,别介啊!”他猥琐的笑着,本来就小的眼睛迷成一条缝。

走出门口的时候,路过了陈锐。

他突然回过头瞪着我!

“是你!”

我心里咯噔一下。

“嗯……不不不,你不是他,他哪有那么普通,那可是个让老子头疼了这么多年的杀手啊,肯定长得又贱又恶心!”他说完打了一个酒嗝,便瘫在了地上睡了过去。

我长舒了一口气。

看到他的样子,今天他应该是休假,穿着便衣,不过上衣已经被他折腾嗯凌乱,混着各种颜色的食物碎屑和不明液体,胡子很久没刮了,一坨坨的咎在了一起,惨兮兮。

出了咖啡厅,太阳已花黄,我买了一些生活用品,想着时间还早,就到离我租房地方不远的公园里坐坐,顺便看看罗奇给的信息。

5、

一般来说,我是不会找像罗奇那样的家伙来为我提供帮助的,这对我来说是一种耻辱。但现在的我如此迫不及待,急不可耐。

复仇的诱惑让我快失去了往常的冷静。

说实话,这手资料真不值那个价,里面也就罗列着江正杰夫妇和贴身手下的基本情况和日常活动,连他们的儿子都没调查。不会再跟罗奇打交道了。

我把这些没什么用的东西都记住后,就把它烧了,望着对面的街道,想让我的眼睛放松一下。

我的焦点聚集在了一个女人身上。

她好像是个瞎子,带着大大的墨镜,拿着导盲棍探探索索的向前小心的走着。

穿带着绯红的圆顶帽,和连衣外套。酒红色的头发温顺的流淌在后肩,也就她的皮鞋和拇指上的戒指是黑的。

她的身材面容还算姣好,是那种多一分是妩媚,少两分即是平庸的女人,就像一朵深红的玫瑰,柔情与成熟交融的美丽。

她小心翼翼的坐到了我旁边,我突然一记飞拳朝她的脸上呼去,在离她只有几厘米的距离挺了下来,她面不改色,只有拳头掀起的一小股风拨动了她额头的几根发丝。

她果然是个瞎子,我多疑了。看来她应该经常坐这个位置,因为这个位置人迹罕至,不会被人打扰。只是她不知道我就在旁边。她就静静地坐在那里,我很好奇她在想什么。

一阵不大不小的风掠过,把她的头发吹的凌乱飞扬,夕阳透过她头发的色泽,折射出令人恍惚沉醉的红,她慌慌张张的寻找着不知所向的帽子。

我轻轻的把帽子盖在她头上。

她礼貌的说了声“谢谢。”

“你,还在看我吗?”

“……嗯”我不好意思的承认。

“好看么?”她笑道。

“挺好的。”我如实的回答。

她打趣的说“真羡慕你,我都看不到。”

“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描述给你听。”

“好,我倒想听听我在你眼里是怎样的。”她好奇的向我凑近了耳朵,芬芳馥郁的发香扑面而来。

与她的交流让我身心开阔,无拘无束,温柔随着她的每一句话抚慰我有些孤独的情绪,优雅高贵,得体大方又不显娇媚做作。

我没问她的过去,甚至她的名字,她也识趣的对我的往事只字不提。

本就是露水之客,我不愿拖泥带水,只想在注定短暂的时间,索取着片刻的温暖,而我稍显贪婪。

回到屋里已是深夜,我看了看床上的人,依然睡的安详,月光洒在她白皙消瘦的脸庞,像一朵清秀的百合,浮荡在波光粼粼的溪上,定格在时间的唯美画框。

我褪去了她的衣物,脸有些热。抱着她去了浴室,帮她擦拭身体,我眼睛的焦点尽量避开她隐私的部位,再把她缓缓的放在床上,穿上衣物。接着再帮她活动活动身上的关节,揉了揉她那松软的肌肉,最后再把营养液给她打上。

这么久了,触到她裸露的皮肤,我依然会害羞,无意看到她的女性象征,心还是会跳的怦怦然,诱人的少女气息更是让我热血沸腾,直到给她盖上了被子,我的燥热才会冷却一点儿。只是下身依旧胀的难受。

我慌乱的走出门去吹着凉风,颤抖着点了一支烟,深深吞吐了一口,冷静了下来。

我爱她,尽管在必要的时候,我的唇仍是我的底线,越过,无疑于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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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那是一个让人生吞活剥的夜,它像个饥不择食的深渊,大快朵颐着假的美好,再嫌弃的吐出真的罪恶。

一个满脸鲜血的少年从地上昏昏沉沉的爬起来,接着惊愕的向着离他不远的一位女子摇摇欲坠的跑去。

那女子衣衫不整,遍体鳞伤,不过还有微弱的呼吸,周围折断的草叶和变形的花丛诉说着挣扎的痕迹。

撕心裂肺,心如刀绞,任何语言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都那么苍白无力。

接着他又看到不远处的另一具躯体,那是他的妹妹,他忍着脑袋上剧烈的疼痛向她爬去,躺在血泊中的她已是奄奄一息。

“给……我报仇!”说完最后一句便停止了呼吸,只是眼睛依然瞪的老大。

接着少年看着前面有个拿着电话的警察蹲在树下,擦着汗,小声的说“都办妥了,所有证据已经销毁,目前的线索都会把嫌疑指向萧凡,我觉得还是把那个男的也处理了……”

少年就是那个萧凡,他来不及多想,只能趁着那个警察没有注意,背着那个还未死去的人发狂的跑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实在是跑不动了,双腿不听使唤的瘫在地上,脑袋上的伤势也让他眼际昏暗,慢慢失去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但他不能停下,拖着身后昏睡的女人继续向未知挣扎的爬着。警笛声正在迫近。

“你看起来走投无路了。”身后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跟我做事,十年,帮你渡过今天,如何?”

“好……”少年没有选择。

一声鸡啼把我从梦里拉回了现实。

萧凡是我,这些年我改名换姓,让他们都以为我销声匿迹。如今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我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我打算把江正杰一家在一夜之间从这个世界抹了去,这样即减少我被发现的几率,又让他们措手不及。就是不知道江浩——江正杰的老来子在哪。

江正杰在房地产,连锁酒店,电子产品上都有涉猎,而且都是一把手,自然会很忙,很难找到他独处的时间,不过他有糖尿病,在五天后会定期的到他的医院打胰岛素,顺便留宿一夜,那家医院比较偏僻。

而他的妻子杨格,会在那晚替江正杰在酒店谈一笔大买卖,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会谈到很晚,并且杨格会留宿在那,罗奇的资料提到杨格会每次都会入住那个固定的房间,那个二楼最后一号房间,这倒是个好消息,我可以提前做好准备。只是杨格这个名字和她的照片,有些眼熟。

至于江浩的情况,就是今天的任务了。我得摸清他们一家三口在那天的所有动向,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全身而退。

我打听了很多人,一无所获,想想也对,如果真那么简单的话,罗奇的资料就不会没有江浩这个人了。

难道江正杰知道有人想杀他?把他儿子藏起来了?他会藏在哪儿呢?

虽然一无所获,但我了解了一个情况,几天后江正杰要去张罗一个股东大会,可能是怕竞争对手的垂涎,已经做好了面对威胁的准备,这么一来就解释的通了。

我要是江正杰,我会把江浩交到一个非常信任的人手里,那种人必须是打过多年交道,且在外人看来并不亲密的人,也没有朋友,很少露面又孤僻的人——这种人很容易被忽视掉。

排除掉江正杰周围不符合以上条件的,只剩下一个,他的专车司机——郭新。而郭新两天前失业了,这更加证实了我的推测。

7、

午后,我进了一间不那么富丽堂皇的小酒吧,一进去就看见陈锐在角落里小酌一杯,不过这次穿着警服,一边品着还不忘端详手中的资料,看的炯炯有神。真是阴魂不散。

我假装从他旁边经过,用余光斜了一下他手中的资料,这些年的身份让我养成了过目不忘的优点,当然,仅限于我认为有价值的东西。

果然,那个资料是关于我的,原来他已经知道我在这个城市里,还有我的指纹,那张图上注明我右手手心有着明显的疤痕,我下意识的攥紧了手。我说今天他怎么刮了胡子,如此的正襟危坐,原来他嗅到我的气味儿了。

看来对于一个执着的人来说,我还是不够小心。

“先生,需要来点儿什么?”

“一杯冰朗姆,加一成可乐。”

“好的,请稍等。”

“哦,对了,有薄荷油吗,有的话来几滴。”

“好的。”

这所酒吧不大,我坐在一个能清楚的观摩所有人的位置上。在另一个安静的角落上找到了我的目标——郭新。

他穿着黄褐色的长衫,灰蒙蒙的牛仔裤,黑色的老旧运动鞋,确实不太起眼。只是……

他没有右耳,看上去也就一个扭曲的肉洞,甚至整个右半张轮廓都被烧的面目全非,疤痕像老树的根茎杂乱无章的蜿蜒缠绕在他的右侧。怪不得他选了一个右边靠墙的位置,不这样,怕是惊扰了别人。

除了他狰狞的右半张脸,他瘦黄的面容并没什么特别,看起来不到三十,他应该是个高个子,一双长腿懒散的在桌下伸直交错并调皮的抖动着。接着看他举起面前的白色酒杯,将里面的白色液体一饮而尽,随后眼睛微眯,眉头紧皱,空杯随即砸在桌上,动作潇洒,一气呵成。片刻,脸上的表情舒展开来,大方的哈了一口气,是个不拘小节又略显豪迈之人,而且酒的度数看起来很高。

“服务员,再来一杯,谢谢。”郭新用着大方诙谐的语气向服务员示意。

据我刚才观察,他应该是个即不拘小节又不矫情做作的人。

再次注意郭新,看到他目光凝聚在吧台颇有几分姿色的调酒师,随后又自嘲的摇摇头苦笑,像是有自知之明。

“先生,您的朗姆,请慢用。”

“谢谢。”我望着眼前高腰的杯子,像是打量着一个婀娜多姿的女人。

因为有薄荷和可乐的原因,杯面一直在急促的冒泡,发出细微的吧嗒吧嗒声。

我喜欢这种喝法,我把它叫做,人生。

红褐色的液体是社会,翻腾的气泡是世故,闻起来清爽醇香的气味儿是人情,而在里面的冰块,是人。冰块本身是无色的,只是在有色的液体和密集的气泡下变得扭曲模糊,可能等到真正看清他时,他已被消融的无影无踪,像是不曾存在过。

我端起它抿了一小口,舌尖凉爽,舌芯甘甜,等它分流到两边的味蕾后又转变成时而辣时而酸,流淌进胃里似乎又有那么一丝暖,接着我打了一个小小的酒嗝,复杂的气体从丹田越过喉咙,钻进鼻息,直逼大脑,一阵迷醺。再吸一口气,钻心的微凉。我想,这才是人生的味道,真正的“荡气回肠”。

回过神来,郭新刚结完账拖着微醺的步伐向门口走去,我也该动身了。向陈锐的位置瞟去,已杯空人去,才发现他正在门口郁闷的接着一个电话,我有点好奇。

电话里穿来女人怒吼声“我再通知你最后一次!你要再不来签字,法庭上见!”

“阿云,你听我说,我已经查到他来这个城市了,这是个机会,我一定会抓住他的,相信我!”陈锐蹲下身子,苦苦哀求。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接着传出一阵哀怨的叹息,接着冷静的说“陈锐,你知道吗,你执念太深,这么多年了,你从来都学不会做一个好丈夫,也不会是一个好警察。”

说完,便没了动静。陈锐烦躁的抓着头发,接着狠狠的踹了石墙一脚,吐出一句“妈的”。

他紧皱眉头,从口袋掏出一个烟盒,却发现里面干瘪的空空如也,气急败坏的把烟盒使劲扔了出去,随后双手掐腰,脸色发青,望着前方喘着粗气。

我识趣的递给了他一支烟。

“谢了兄弟。”他连忙点着猛吸一口,在肺里停留数秒之后才缓缓吐出。

我深谙执念的好处,且在我的字典里,执着是褒义词,它能带给人难以想象的力量与决心。虽然这对我不利,但我仍然站在他那边。

我继续寻着郭新的背影小心尾随——我得知道江浩在哪。

8、

我见到郭新买了一大包花哨的糖果,接着又走进一家仿真玩具汽车店,无须多疑,江浩肯定在他那。我得接近他。

我趁着他去玩具店的功夫到公共厕所,找到一个跟我身材相当的人,用一千块和西装皮鞋,交换了他身上看起来不那么上流的旧衣物,我得让自己看起来接地气一些,这样才显得“平易近人”。

出来后,我看见三个杀马特青年蹲在地上百无聊赖的抽烟,想必是缺钱了。我走过去礼貌的说:“几位兄弟,想不想做一件既能打人又能捞钱的事?”

郭新从玩具店出来了,并没有发现有几个人盯上了他。

他走着走着,突然一个人毫无预兆的向他撞去,他打了一个趔趄。

对方并没有立刻道歉。

“喂,你他妈没长眼睛啊?是不是找茬?”红毛青年头抬着老高,用鼻孔瞪着郭新。

郭新有些恼怒,但好像并不想多余纠葛,继续走着。谁知道刚迈出一步就被不知何时从背后出现的绿毛和黄毛架住。

“跟你说话呢,听不见啊,叼毛?”红毛双手叉在胸前,趾高气扬,接着看到郭新的右脸,又说“怪不得啊,原来是个一只耳,不过这年头,丑八怪都这么拽了?快给老子道歉!”

郭新强压怒火“谁找茬谁清楚,我他妈不想惹事,快滚!”

“这么嚣张?哥几个倒要看看,你有几分斤两,给我打!”

我冲过去把红毛扑倒在地,纠缠成一团。绿毛和黄毛看到便一人拖着我一只手,把我控制起来,红毛起身后,拳头如雨点般落在我的脸上,腹部。我呻吟的很大声,看起来一定觉得我很痛。

“妈的,放开他!”郭新终于看不下去了,随手拿起一块砖头一个箭步向红毛冲去。

红毛见状,吓得赶紧说“跑!”三个人灰溜溜的跑了。

郭新把我扶了起来“没事吧,兄弟。”

我假装艰难的站起“没事儿,真的是欺人太甚了那几个混蛋。等等,唉呦呦……疼疼疼……”我捂着肚子又坐了下去。

“咋了咋了,走送你去医院。”

“不是,不是因为被打的,是因为我好几天没吃饭了,胃疼,嘿嘿。”我不好意思的笑着。

郭新说“早说啊,走走走,带你吃大餐!”

我狼吞虎咽的干掉一大碗炒面,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的说了声“好吃!”

“兄弟,刚才谢了啊,我叫郭新,叫我阿新吧。”

“新哥,这没啥,那帮人就是没事找事,仗着人多欺负人。对了我叫张恒,叫我小恒吧。”说完我喝了一大杯水,打了个饱嗝。

“咋搞成这样的,都没钱吃饭了?”郭新打量着我,我穿着留着好几个补丁的大白衬衫,带着几个破洞的牛仔裤,被踩的发灰的黑色球鞋。

“嗯?”他看我不说话,继续问道。

“有烟吗。”

我接过他的烟,点燃并深吸一口,缓缓的靠在了椅子上,苦叹一声。

“我之前和女朋友在一家通讯公司做销售,有天看到董事长对我女朋友动手动脚的,我没忍住把他打了一顿。所以就跑出来了,那家伙现在到处找我呢。”

“那你女朋友岂不是很危险?”

我缓缓吐出一口烟,冷哼一声“我倒不觉得,那件事以后,我打她电话她就没接过。我也很纳闷,直到有次我无意中看到,她像狗一样一丝不挂的在董事长车里舔着他的棒棒。他妈的,以前老子亲一下她都不让。”

“唉……兄弟,这年代都这样。”他拍拍我的肩膀安慰道 “不过你比我好点,我连女朋友都没有过”

像是相见恨晚,或是臭味相投,他叫了一箱啤酒,跟我喝了一下午。

他说,我没工作的话过几天可以跟他一起,有个大老板会给我们安排工作,他没说名字,我猜是江正杰。

黄昏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留给我一个电话和几百块钱便拎着带子匆匆走去。我并没有追上去,跟一个人混熟,一天的时间并不能立竿见影,我选择循序渐进。

9、

再次坐到公园昨天那个位置,我左顾右盼,寻那朵“红玫瑰”,也许我今天来早了。

天色在不觉中深沉了去,坐在石凳的我呆滞的望着眼花缭乱的城市,可能有些疲惫吧,杂乱的音响,阑珊的灯火催眠着我的听觉视觉,眼里的焦点抑制不住的溶解在周而复始中。渐渐恍惚的酒绿灯红,模糊不清的人往车乎,似乎都在宣告着我的格格不入,可能,这就是孤独。

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坐到我旁边。跟昨天一样,一身红色衣帽,特大号墨镜。

我说“今天来的有点晚啊。”

“在等我?”

“没,就问问”

“我经营一家按摩店,就在对面,刚才有客人呢。”

“哦,这么早收工?”

“怕晚了,被人占便宜。”她咯咯笑。“要不要试试?”

她把包从腿上放到了一边,我朝着她怀里躺了过去,在触及到她身体的一瞬间,我条件反射的闭上了眼,她的身体太柔软了。

她的手在我的脑门上来回按压,手法娴熟,力度均匀。我说“你就不怕被我占便宜么?”

“你应该不坏吧。”

“你包里的东西掉到你腿下了。”

“什么?”她显得有些慌,急忙的俯下身子,却忘了我在她怀里躺着。

一对软而富有弹性的球体撞上了迎面撞来。

她马上明白了,用手轻轻的捏了捏我的脸,温柔的说了声“调皮”,好像我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

整个过程我并没有睁开眼,只是笑着说“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还是有点坏的。”

我想摘掉她的眼镜,看看她的眼睛,她的表情,手碰到了她的发梢,她有所察觉。

她握住了我的手“别,我眼睛有伤,不好看。”

“不好意思,只是有些好奇,你不喜欢,我不碰就是。”我有些尴尬。

突然感觉之前伸去摘她眼镜的手痒痒的,发觉她正在抚摸着我的手心。

“这是什么?”她感应到了我手上的疤痕。

“我的过去。”

“还痛么。”她怜惜的询问着,把我的手放到了脸庞。

“你若懂,会更痛。你若不懂,即是恨。希望你不懂。”我坐起身来,抽回了手,冷冷的说着。

她叹了一口气,身子倾了过来,把我整个上半身裹住,我贴着她的胸膛,像是进入了温柔乡。

10、

回到屋内,打开音乐。

看到眼前静态的美人美色,褪去了一些疲惫与消沉。

帮她清洗身体,换洗衣物,打上点滴。周而复始的一如既往。

打开窗,今天的月挺圆,被光晕披上一层薄暮,唯美的朦胧,日益消瘦的虫鸣,缅怀着夏的结束,风的微凉,亲吻着深秋,天上繁星点缀,掩饰着哀愁,在某人无忧的梦中,在某人无期的守候。

睡累了吧?那就起来看一看吧,这个世界还很大,并不限于痛苦与挣扎,别错过了,他的情话,他的牵挂,他的韶华,和那颗专属的心啊。

“你看到了吗?你听到了吗?你,是知道的吧……没事,亲爱的,快了。”我抚摸着小叶的头发呢喃着。

11、

“新哥,这就是你家啊,真……别致。”我有些惊讶。

其实也就是一个小黑屋,不过里面“应有尽有”,乱的一塌糊涂,这躺着一只袜子,那立着一只鞋子,连裤子都调皮的少一条腿,根本找不到任何对称的物件。不过倒是给人一种亲切又自在的感觉。

“唉,没办法,单身汉都这样。”他豪迈的摸着头笑着。接着说“你是不知道一个人真他妈无聊,要不要玩两把?”

他打开了电视,摆弄了一会儿,把游戏柄和卡插到上面,电视上五彩缤纷的卡通气息蔓延。

居然是个游戏机,我有些无语,但还是接过游戏柄。

“对对对!f子弹威力大!不要给我!”

“给你给你,我只要s子弹,妈的还不爆!”

“boss来了!站到角上,一直跳,他打不到你。”

“爆了!这家伙真他妈硬。”

没错,我跟他差不多打了一天游戏,一种从未有过的激情,在虚拟的屏幕上发泄着,有时候我都忘了我自己是来干嘛的。不得不承认我确实投入到里面去了,我们会为各种玩法争喋不休,为各种奇葩的游戏漏洞笑的忘乎所以,畅快的过关后,甚至会激动的大声尖叫。

我们就像两个男孩儿一样,不过是上了年纪的老男孩儿。可能我压抑的太久了,有时候觉得这样,也不错。

“你知道我的耳朵怎么回事吗?”酒过三巡后,郭新点了根烟笑着说。

“咋搞的?”我好奇的问。

他缓缓的抽了一口,叹了口气。

“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喜欢过一个女孩儿,但一直不敢说出口,也是怕被拒绝。有天那个女孩儿家里着火了,我冲进去把昏迷的她抱出来,到时候的房子都是木柱顶着的,一根烧红的木柱砸到了我的肩上,当时双手抱着她,只能用头将那根木柱顶开,我低估了火焰的杀伤力,不过还是忍着把她抱了出去,尽管如此,还是有些烧焦的木炭落在她脸上,她醒来后对着镜子看到脸上的疤,直接给了我一巴掌,那时我才感到那种火辣辣钻心的疼。可她,都没注意过我的脸。”郭新摇摇头苦笑道。

“新哥,是那个女的不识好歹,肯定会有更好的在等你,来,干!”我举杯。

“兄弟,别安慰我了,我这幅模样,这辈子恐怕是没希望了。”说完他一饮而尽。

我确实不知道如何安慰他。

“其实,要是有哪个女的能主动的给我说上几句话,对我笑笑,我就真的死而无憾了。”他苦笑道,眼神里无尽的落寞。

“会有的会有的。”我给他满上。

说实话,真有些同情他。

12、

“你知道吗,每次躺在你怀里,就像躺在一张软绵的床,无限的深陷下去。”我闭着眼,享受着她的轻揉。

“那就一直躺着好了。”她的声音一直那么令人沉醉。

“起不来了怎么办?”

“那就睡一辈子咯”她刮了刮我的鼻子。

“你真好。”

“多好?”

“水对于鱼儿那般,天对于云朵那样,自在,惬意。”我实话实说。

“所以,这是你的情话?”她莞尔一笑,有些期盼,但并没失态。

我沉默,不想打破这种转瞬即逝的温情。

13、

这两天,我一直徘徊在她跟郭新之间,这种生活似乎让我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我必须抽丝剥茧,理清每一处思绪。

“这个怎么样?”郭新拿出一张碟片。

“太瘦了。”

“这个呢?”

“我不喜欢黑人。”

“那这个呢?看胸看胸!”

“不错,就这个了。”

我跟郭新拉上窗帘,打开DVD。

不得不说,演的太久,我好像入戏了。这两天,一起打游戏,喝酒,看黄片,欣赏美女。十年来,才发现一直都缺少着这么一位能够让我敞开心扉,无拘无束的家伙。

只不过,真可惜。

而今天,他买了一大堆吃的,送到了一个偏僻的别墅,可能他太过于相信我,并没有反对我跟着他。

他刷了一下卡,里面出来一个小男孩儿。终于找到了,江浩。

“新叔,我还要呆多久啊,好闷哦。”江浩撇撇嘴。

“快了,不让你出来别出来。还有几天,有什么需要跟我说。”郭新摸摸他的头说道。

“我想爸妈了。”

“很快了,听话啊,别乱跑。不然你是知道爸生气是什么后果的。”郭新笑了笑。

“好吧……”江浩失望的接过东西关上了门。

“那孩子是谁啊。”回去的路上我问道。

“我老板的儿子,后天股东大会,这不是怕被别人阴嘛,先把小的藏起来。对了,可千万别跟别人说啊。”

“懂的懂的。”

我记住了那个别墅的位置,还有郭新身上的那张卡。我是打算过把卡偷过来的,但是想到他得知江浩死后的表情,我决定不让他陷入这种纠结难受的痛苦。

计划已在心中,后天晚上杨格会入住到那个酒店,我会提前一天过去潜伏着,把她干掉,然后再让江浩消失。至于江正杰,好菜必须留到最后,我打算快要黎明之际动手,那时候也是人的防备最低的时候。

箭在弦上太久了,难免会失去准头,是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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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夜晚,郭新的房间,我不停的看着表,快了。

“干嘛?赶时间啊。”郭新拿着一瓶酒说道。

电话响起。

“哪位?”郭新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甜美悦耳的女生。

“小姐你打错了吧?”他疑惑。

“哦对我是郭新。”他惊愕。

“真的吗?不会耍我吧!”他受宠若惊。

“好好好,我马上去!”他欣喜若狂。

他拿着笔迅速的用慌乱的手颤抖的这下歪歪扭扭的地址。

他回过头激动的对我说“我靠!说出来你肯定不信!有个妹子约我见面!我靠!我靠!我靠!”

我笑着说“我信”。

“她说她观察我很久了,想找我聊聊,对我挺有好感的,第一次!第一次啊!终于感到了心跳!”他张牙舞爪的想象我比划着,看的出他目光里的幸福与期待。“这样,我先走了啊,你就在家里随意。没想到你说的是真的,原来那个人真的会出现!哈哈!”

在他转身的一瞬间,我缓缓的掏出消音手枪,对着他背后的心脏位置,扣下了扳机。

他瘦长的身影沉沉倒地,手机还攥着那张皱巴巴的地址。

“兄弟,这是我的礼物,最后一次让你感觉心跳。”我拿下了他身上的卡“抱歉,那个女孩儿是我雇的。”

15、

“怎么不说话呢,不开心么?”她抚摸着我的脸,温柔的问我。

“今天,我告别了我的兄弟。再也没有人陪我喝酒了。”我闭着眼,有些失落。

“没事,还有我”她令人安逸的语气抚慰着我。

“你说,人在死前的那一刻,会想些什么?甜蜜?还是不甘?”我很疑惑。

我想我是仁慈的,我喜欢让我的猎物在终结之前享受最后一丝甜蜜。但我不知道轮到我的时候,我会是什么样的。

她轻轻托住我的脖子,她拇指上那颗大号戒指让我稍感凉意。

“如果你在下一秒就要死去,你最想干吗?”她把脸凑近了我,雌性荷尔蒙挑逗着我的耳朵。

“不知道,可能……就像这样躺在你怀里吧。”我闭着眼睛呢喃着。

有时,无意的一句话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她哀怨的叹了一口气。

有什么温热甘甜的东西,轻轻的含上了我的唇,像一滴雨露流淌进干涸的麦田。

耳边的喧闹戛然而止,阑珊的灯火也已定格,周围的时间仿佛凝固,只有流动的微风,在诉说着此刻的唯美。

回到出租屋,我看了一眼小叶,亲吻了她的手,再拿出梅子的照片,心情复杂。

我最在乎的人啊,祝我一切顺利吧。

走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了她的手指动了下,我再仔细观察,才发觉是幻觉。也是,大仇未报,你怎会甘愿醒来?

16、

夜里,到了杨格第二天要住的那间酒店。

“先生,请问需要什么?”

“给我开间房。”我指了指二楼最后一号房间继续说道“那间就不错,安静。”

“不好意思先生,那间明天有人预定了。”前台小姐解释道。

“哦,我就住今天一晚。”

“那好吧,不过如果要续费的话就只能换房了。”

“好的,知道了。”

我到了这间房,四处打量着,发现跟其他房间比并没什么特别,也就窗户的位置不一样。不过事到如今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先踏踏实实的睡上一夜。

次日清晨,我拿着之前带的保洁服,躲到了床底下。因为床的单子很大,甚至垂到了地上,所以我不担心被发现。并给酒店的服务人员打了个电话。

“喂,你好,我是张恒,昨晚在这订过房。”

“哦,您好有什么需要吗?”

“我今天早上有急事所以没来得及退房就走了,现在可以退房了,押金不要了,我就通知一下。”

“哦哦,好的,谢谢。”

不一会儿收房人员进来看了一下,房间也算整洁,就随便搞搞就走了。

接下来,等夜幕降临。

门开了,一个女人走进来。

我耐心的等着她洗漱,关灯,睡觉,直到夜已深沉。

我悄悄的从床下爬出。

看到眼前穿金戴银的妇人,我终于记得她是谁了。

二十年,让一个记忆中温柔美丽的女人,变得如此臃肿恶心。

我悄悄捂住她的嘴,她惺忪的睁开眼睛。

“嘘……”我做了个手势,并亮出了手里的刀。

不愧是江正杰的女人,面不改色。

“你是谁?”她疑惑的看着我,只是我带着口罩。

“你的声音变了。”

“你认识我?不如把你口罩摘下来,或许有什么误会。”

我站起身,背对着她,望向窗外,心情复杂,但还是摘下了口罩。

“误会?”我冷哼一声“有些人生下来就是一场误会。”

“你到底是谁?”杨格有些急了,像是担心着什么。

我缓缓转过了身,直勾勾的盯着她。

“不……不可能!”她猛的坐了起来“你是……凡?”

“有趣,你居然还记得我二十年前的模样,不过我很好奇,是因为你的愧疚,还是你的耻辱?”我面无表情的问道。

“对不起……”她的眼里闪着泪光。

“好久不见不见,过得怎么样啊?杨,格?”我清晰的吐出她的名字。

她低下了头。

“看你环银镶金的,找个了畜生老公,还生了个小杂碎,应该很美满吧。”我笑着嘲讽道。

“别说了!”

“怎么?难道你还不满意么?”

她抽泣了一下,泪从她松弛的脸流淌下去。

“我对不起你跟梅……”

“别他妈给我提梅子!”我打断了她的话,怒火在我心中燃烧“梅子死了,因为江正杰。”

“什么!?”她惊愕,一脸的不可思议。

“十年前的那晚,我跟梅子还有另一个孤儿院的女孩儿在河畔散步,那个畜生带了几个人把我按住,自己把那个女孩强奸了,我在被他们打晕前让梅子先跑让她报警,等我醒来她……她就血肉模糊的躺在地上。”

杨格抱抱着头,可见她多希望这一切都是梦。

我凑近了她“你知道,梅子给我说过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她说,哥,我想爸了,想妈了,我好困,给我报仇!”我一字一字像利刃一样贯穿着杨格的心。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那畜生夺走了我的一切,你看你这身贱肉,啧啧啧,还为那种狗日的生儿子,真可怜”我同情的看着她。

她的目光渐渐变得空洞,显得有些绝望,深深的呼吸一口气说“所以,你是来杀我的是吧。”

“不不不,杀这个字,显得我是个坏人。我是来讨债的!”

“这些年,你受委屈了。”她含着泪,用一种让人难受的眼光看着我。

我避开了她的眼睛“委屈这两个字,早在十年前就在我的字典里被删除了,现在的诠释,是恨。”

“是不是杀了我,你就能放过江正杰和江浩?”她小心翼翼的试探性着我。

我一把扼住了她的喉咙!

她的这句话,彻底让我心中的猛兽苏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认为这可能吗?我告诉你,我会把江正杰和那个小杂种的内脏全都掏出来放到梅子的墓碑上,或许还有你的子宫。让我放过他们,切,就凭你这条贱命?”

杨格翻起了白眼,全身痉挛,像是要断气了。我不想让她如此轻松的死去,送开了她的脖子。

她捂住脖子干咳了几声,大口的喘气“你……确定你的判断是对的吗?可能仇恨蒙蔽了你的眼睛。”

“信不信由你,别再自欺欺人了。”我笑道“或许这些年,我的眼睛被污染的浑浊,看不清谎言与伪善,但我经历足够让我识破,华丽之后的罪恶。”

“如果真如你所说,江正杰死是罪有应得,但江浩还小,他什么也不知道,他没有错,放过他吧,求你了!”她下了床,跪在我腿边泣不成声的祈求道,像一条狗。

“梅子有错吗?二十年前被你丢在孤儿院门口的那两个小孩儿有错吗!?”我一脚把她踹开。

她疼的披头散发捂着肚子跪在地上抽搐,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惨兮兮。

接着她又艰难的爬过来“小凡,妈对不起你们,没想到一时糊涂把你们害成这样。但妈求求你,江浩还小,冤有头债有主,你放过无辜的人吧,我给你磕头了。”

接着她用她杂乱的头颅不停的重重敲打着地面,头发像乱枝枯草般凌乱,不一会儿地上便有了血迹,不堪极了。

我怕撞击声引来了她门外的保镖,说“好了,我会放过那个孩子。”

就当做给她死前一个善意的谎言吧。

“谢谢……谢谢。”她踉跄的站起身来,颤抖的手摸了摸我的脸。

我打掉了她的手,有些厌恶。

“小凡,你长高了,成了男子汉了呢,妈能抱抱你吗?”她擦了擦眼泪,整理下头发问道。

“可以。”我冷冷的说,并把刀尖对准她,悬在了我跟她之间。

“没事,妈不怪你。”她一手握住我拿着刀的手往自己的胸前推进,一手环住了我的背。

刀刺进了她左边的乳房,随着我们的距离缩小,刀也向她的心脏位置逼近,我恨透了那个下垂的物体,想到曾经吸吮过就让我耻辱万分。

鲜血慢慢染红了我的胸膛,我其实并没有发力。只不过是她自己在向我靠近,终于,我们没有了距离,刀也深深的刺在她的体内,她如愿以偿的紧抱住了我,我感觉到她的心跳,也渐渐微弱。

“知道……吗,我这么多年,没有一天不在……想你们,我好想能还……你们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像别的母亲……那样,想带你……们去游乐场,牵……着,牵着你们的手上……学,再抱……着你们去……”

我静静的听着她把最后一丝气吐完,没了心跳,没了呼吸,没了温度。稍动一下,她的身体就倒了下去,只是抱着我的手还不依不饶的挂在我身上,我使劲才把她挣脱。

我撇了一眼她的尸体,有些吃惊。

为什么……她是笑着的?笑的我心里一阵抽搐。

我走向窗外,突然想起了什么,这扇窗户看到的,恰恰是二十年前那所孤儿院的方向。

心里涌过一阵暖流,我有些担心的望向胸膛,却只有冷却了的鲜血。

我慌张的清洗了下身体,穿上事先准备的保洁服带着口罩出了酒店。等他们发现杨格的尸体,至少要等到明天中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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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今天,我送走了我的妈妈。”我躺在她的怀里,不争气的流着眼泪。

“好了好了,别哭啊,你这样,妈妈看到了会心疼的”她耐心的擦去我的泪,却发现决堤不止。

“可她不会看到了。”

“她心中有你,便会与你同安,即使相隔天边,即使隐于眼前。”她迷离的声音娓娓道来。

“真深奥。”我笑道。

思量了一会儿,我说“我要走了。”

“去哪儿?”

“完成一个执念,不会回来了。”我有些歉意。

“不累吗?”她摸了摸我的头。

“本是孤舟,何敢靠岸。”

一阵沉默。

“放心的去吧,你,若回来,我……还在。”她的抽离的语气有些颤抖。

“谢谢你,红玫瑰。”我笑着说

“这就是我给你的感觉啊,红玫瑰,不过,我挺喜欢的。”她落寞的说。

“是啊,很美。”

“是你见过最美的么?”她期待的询问着,成熟端庄的她,此时竟有些焦急,像一个小女孩儿。

我不想骗她“你是对我最好的。”

“谢谢。”她把头埋到了另一侧并苦笑,有些失落。

我起身,一阵风把她的帽子吹落,她有些慌张的摸索着。

我再次把帽子盖在了她头上,只不过这次遮住了她的眼睛,我有些怕,怕看到她墨镜滑落的小溪。

“我会一直记得,你的模样,跟你在一起的时光,它美丽,惬意,但……不切实际。”我呆呆的看着她。

“那就记住我的名字,我叫秋月。”她转过身去,没有再看我。

我赶紧艰难的转过身去,让我即将模糊的视线离开。

走了一会儿,接到了罗奇的电话,碾碎了我脑子里的某些美好。

我快步向秋月走去。

“是你吗?你想通了?”她站起身来,背着手,有些腼腆的面带欣喜,像一个吃了密的小姑娘。

可惜,她看不到我脸上的表情!

我向她扑了过去,霸道的堵住她的嘴,咬着她的嘴唇,如饥似渴的吞食着她的香舌。

“别……这样,疼……别……在这里……”她有些吃不消,但还是包容的搂住我的脖子。

“啊……!”她抽搐了一下。

我的刀,从她的背后捅了进去。

“我原本以为,你是第一个让我感到亏欠的女人。”我冷笑一声“我现在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要等我了,是等着我回来杀掉我吧。”

我的刀狠狠的朝她体内推进。

她并没有说话,只是望着我,流着泪。

为什么,她把我抱的更紧了?

又为什么,她在笑?

她不疼吗?

望着眼前红色的死躯,我疑惑。风把她的帽子再次吹走,而我无动于衷。血液从她的背部灌溉全身,为这柔软的绯色娇躯,粉饰一丝深红的凄美。

罗奇在电话里说她是来杀我的,我居然没想到,可她是个瞎子,我翻开她的包,找到了那个黑色戒指,有个开关,只需轻轻一按,便会弹出一个银刺,好险。不过她今天居然并没有带上这个戒指,不然她还有一线生机,真可惜。

可是……

她这带着泪痕的笑意,让我的心揪成了皱巴巴的一团。她死前,在想些什么?是嘲笑?还是得意?

我的心里很堵,为什么,江正杰,连她你都要夺走!

有时候,心中坚信不疑的真相,只不过是与这个现实,自欺欺人的共同掩饰着,掩饰着褪去勇气的不甘,夫唱妇随。

18、

我想起了还有一件事没做,我买了面包,向那个有江浩的别墅走去。

“咦?张叔叔,新叔呢?我快饿死了。”小孩瞪着清澈的眼睛,天真的问我。

“他有事,今天我来给你送吃的。”我微笑的说。

看他狼吞虎咽的吃着,我产生了一种报复的快感。

江正杰,你怕是再也听不到你那宝贝儿子,喊一声爸爸了。

吃着吃着,他的身体软了下去,眼皮沉沉的向下挣扎着,我把他抱了起来。

“想睡就睡会儿吧。”

我看着这个稚气的面容,有些替他不甘心。每个人都是有罪的,可杨格说的对,他并没有选择。他还有大把好的时光,他还有美丽的青春,他还没考上第一个第一,他还没爱上第一个女孩儿,他还没……这些只有时光才能带来的财富,他都无缘拥有了。

孩子,要怪,就怪你爸是江正杰,送你在这安详中离去,是我代替你父母给予你最后的温暖与慈爱。

“张叔……我想爸了……想……妈了,我……好困。”说完他便昏睡了过去。

这句话像针一样刺中了我的心!我想起了梅子!

梅子最后说的也是这句话!他的眼睛!他的眼睛跟梅子好像!我抱着他的手颤抖了起来,我哆哆嗦嗦的点上一根烟。

半个钟头后,我打通了刚查到的电话。

“是陈锐吗?”

“是的,你哪位?”

“你出门右边的小巷里,有个孩子,带他去医院,洗胃,然后离开这个城市,要快。”

“等下……”

还没等他说完,我挂掉了电话,扔掉了手机。我望着渐渐泛白的天空,站在江正杰的私人医院门口。

19、

奇怪,一个人也没有,我往前走着。

我疑惑的走进整栋大楼唯一亮着的房间,我手紧握着枪,小心翼翼的前进,经验告诉我,可能有埋伏,但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我等不了,也等不起。

江正杰背对着我,坐在一个靠椅上照着一副特大号的镜子。他头顶上的黄色灯火让他在黑暗中显得无比清晰——他在等我。

我从他的背后向他走去,看着镜子里的他,面黄肌瘦,疲惫憔悴,耸搭着秃了的脑袋。

“你来了,张恒”他平静的说“不对,应该叫你萧凡。”

“你一直在等我?”

“嗯,不然你以为你这么容易进的来?”他笑笑。

“就是你的人把医院围他个水泄不通,我也进的来,对于一个不要命的人来说。”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才不想伤及无辜。”

“你不觉得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很讽刺吗?不想伤及无辜?”我冷笑。

“我啊,这辈子做过很多错事,但你那件,是我做过最蠢的。”他摇摇头,愧疚的说道。

“你说你家大业大,想玩个女人花花钱就行了,何必招惹那些毫无瓜葛的人。”

“是这样的,十年前,我得知杨格还有一儿一女的时候,我气不过,就想把你揍一顿,至于强奸柳小叶,只是临时起意。”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我没想过要杀掉任何人,本来我叫人打晕你,弄完柳小叶后就打算走的。可后来我弟说你妹妹报警了,于是就让他帮我摆平,没想到他做的这么绝。弄的一死一瘫。”

“呵呵,绕来绕去还不是是因为你。”我打开了手枪保险。

“不过我也挺佩服你的,居然能挺到现在。”

“我是不是得感谢你,是你给了我决心。”

“看来我弟派去杀你的人,也已经被你杀了,你是个称职的杀手。”他嘲讽的笑道。

“没办法,她迟疑了。”

“孩子,许多事情,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所以今天,你抱着必死的绝心了?”我回归正题。

“你放过了我儿子,我当然给你面子。”他低下了头。“谢谢你。”

我没有说话。

“出来混的久咯,该还了”他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对不起。”

我用枪抵上了他的后脑,随着外面的一声鸡啼,发号施令。

20、

我飞奔着往出租屋跑去。

我忘记我到底对着江正杰的脑袋开了多少枪,也不知道我的子弹什么时候打完的,只记得我把扳机扣到我的手实在扣不动为止。

想起江正杰那开了花的脑袋,红的,白的,绿的多汁液体和各种血管经络扭曲交织在一起,像极了被狗啃过的西红柿,滑稽极了。

虽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酣畅淋漓,但至少能够心安理得的面对小叶和梅子了。

终于到了,马不停蹄的奔跑让我双腿发软,一如十年前的那场亡命之逃。

但是,屋里的灯光亮着,房东也不在。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上了楼,门是打开着的。

我看见,不,我没看错!

小叶正背对着我坐在窗上,看着窗外。房间里正放着那首《亲爱的,你听》。

我曾幻想着无数她醒来的时刻,没想到是现在,是天意吗?我知道,我就知道!我知道她会明白我所做的一切!

我放慢了脚步,心怦怦直跳,我甚至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盼十年了的人儿,此刻就在我的眼前,她好美,好美。

她见到我会说些什么呢?我又该说些什么呢?自以为是的千言万语到了当下却显得如此粗俗,肤浅,因为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一种语言,任何一个词语能形容我心中的澎湃,热烈,悸动。

我慢慢靠近了她,绕过床,蹑手蹑脚的坐在她旁边。

她的侧脸轮廓依旧那么好看,那如瀑布般的滔滔秀发披洒在床上,温顺,柔美。日出的光辉映在她的眉梢,亮里泛黄,似笑非笑的唇微微挪动。她终于转过身来,白皙的脸庞依然惹得我痴痴的目光,她正迷离的看着我。

我想我肯定面赤耳红“小……小叶?”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她嘴角微微上扬,眯着眼,对我甜美的笑了笑。

我的眼眶湿润,终于,我等到了。我再也控制不住了,一把拉过她紧紧的抱在怀里,感受她起伏的呼吸,熟悉的心跳,安逸的体温,令人痴醉的体香,我太怕,太怕了,怕她又从我手里跑了,怕她又溜进了无尽的梦里。

“小叶,你终于醒了。我们走吧,去一个只有……”

“你这个杀人犯!”一句冰冷的话从耳边传来,打断了我。

“什么!”我向身下望去,一把匕首插在了我的胸部,缓缓的向我的更深处推去。

“小叶……你想……让我离开吗?”我完全有机会趁我还有力气拔掉匕首然后躲开。

可是我做不到,她太美了……真的好美,我只想静静地看着她,哪怕只有此刻。

尽管她的表情此刻变得冰冷绝情,也依然是我心中深藏发酵的味蕾。

我记得我说过,如果有一天她让我走,我不会留。在她手中离去,或许是我最好的归宿。

只是还没来得及与你去吹吹海风,看看落日,闻闻花香,说说情话,度年如日。也许我的唇太过肮脏,也许我的手太多鲜血,也许我,真的有罪。但只要抱着纯洁你,天使般的你,就像现在这样,我的灵魂也能得到救赎。

罢了,该做的,我已经做了,你啊,活着就好。

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照的我一阵恍惚。我的眼睛变得朦胧,不知是因为逐渐流逝的体温,还是我的眼泪。没什么,能比感受到你真实的心跳最幸福的事了。

老天,再多给我几秒钟的时间,让我多看你一会儿,抱着你一会儿,多拥有你一会儿。

你感受到了吗?那是我的血液,我的思念,我的爱。原来在你的怀里,死是这样的诗意。随着眼里的身影渐渐散去,心中的你却越发清晰,阳光洒在我身上,一种从未有过的暖暖的感觉,是满足,是惬意,是无悔,是甜蜜。

我想,我终于明白秋月那笑的涵义了。

“好好……活下去。”我笑着说,把她搂的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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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江正杰的办公室里,有个人坐在办公桌前,大口大口吞吐着烟雾,他的轮廓模糊不清,手腕上露出虎头刺青。

他看着桌子上江正杰的全家福,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发出低沉沙哑的声音自言自语“老哥啊,这么多年了,还是我赢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烧了一半的机票,摇摇头苦笑“别怪我,我给过他选择。”

接着一阵急促的电话声响过,出来罗奇的声音。

江虎目光结成一个点,落在了全家福里那个稚嫩的脸庞,眉头皱成了一撮,最后拨出了一个电话。

22、

陈锐骑着摩托载着江浩在马路上飞驰。

不知不觉中把马力来到了最大。

他心中有一个结,一个把他缠绕了十年的结,风极速的刺过他的身躯,他想挣脱开来,却发现愈陷愈深。

十年前他还是个小警员,但他天资聪慧,前途一片光明,直到那天晚上的一个电话。

有个男人威胁他去伪造一个犯罪现场,不然她的老婆活不到第二天,他只记得后来她老婆说那天晚上有个手上纹虎头的人在他家楼下转悠。

那天他太怕了,他怕失去一切。当看到有个女孩儿在向她招手时他脑子一片空白,直接撞了过去。他当时真的很紧张,他很爱他老婆。在清理另一个女孩儿体内的精液的时候,那个女孩挣扎着反抗,他想不了那么多,一个不小心把那个女孩推到了一个尖尖的岩石上,她就不动了。但他是警校的佼佼者,知道如何清理,或者说改造犯罪证据。

一切弄好后他满身是汗的蹲在树下,慌慌张张的求那个男人放过他老婆。他太紧张了,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萧凡已经带着那个被强奸的女孩儿跑了。

所以他这些年一直在调查他,他已经分不清是愧疚还是恨。他没想过萧凡会变成杀手,或许他恨的是自己,他真的不配当个警察。直到罗奇跟他透露萧凡的住处,他想着无论怎样,该结束这这一切了。或许是天意,那个女孩儿在他到来时醒了过来,只是睡了太久,很多事记不清了。他只是拿出萧凡犯罪的证据,并留下了一把刀,而隐瞒了前因后果。

他明白,这种断章取义的记忆灌输,就是欺骗,可没办法,萧凡不能跑,尽管自己的罪孽同样深重,所以他也辞职了。

他以为这一切都结束了,但是负罪感像网一样把他牢牢捆住,一圈一圈,他连一丝的赎罪机会都没有。

不过让他惊讶的是,那么一个杀人狂,居然会放过一个孩子,这让他看到了一丝曙光,他决定重新开始,只不过这一次,不是身为警察。从小到大他都想做个英雄,可现实是做一个枭雄都是奢望,不过,既然一个杀手都有未尽的温情,他没资格放弃。

腰间的铃声依然不屈不挠的响着,他望了望身后熟睡的小脸,笑了笑往东方的日出驶去。

23、

夕阳暖暖,三个身影在泛黄的光晕下嬉戏,旁边的福利学校的广播,传来那首《亲爱的,你听》。

“别闹,梅子!哈哈哈哈!再闹我不客气了!啊哈哈!”一个头发凌乱的女孩儿把一个少年压在草地上挠痒痒。

“去去去,疯妮子,不跟你玩了!”萧凡推开了萧梅。

“切,扫兴!”萧梅理了理头发,憋着嘴说。

“就不能好好学学人家小叶?安安静静的,你这样我看以后谁要你!”

“没人要无所谓,不过哥,要是别人欺负我,你得帮我打回去!”

“好好好,一定的。”萧凡拍拍胸部保证到。

“你们能不能别这么幼稚啊!真是的吵死了。”睡在草地上的柳小叶不耐烦的说。

萧凡爬到柳小叶身边说“还睡啊,起床了小懒猪,来,看看我。”

“哈哈,可我就是那么懒,懒的睁开眼啊”少女闭上了眼,羞红了脸。

“也罢,那我就这样看着你一辈子也不错。”他痴痴的望着她。

“讨厌死了,走开!”她把身子转了过去,心里却在暗暗窃喜。

“走就走!”

“喂!真走了?”她睁开眼。

却看到一张他的鬼脸。

“你!我掐死你!”

“疼疼疼,好了好了,我永远都不会离开的,除非你让我死。”他亲了亲她的脸颊。

那是一片夕阳的草地,十六岁的花纪。

那时只有暖暖,没有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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