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买草去

我极喜欢端午这个节日,这是一个最有趣的节日。

我喜欢满大街卖草的风俗。平常那些大人,总是嫌弃我们小孩做事不经大脑,这一天居然会煞有介事地花钱买草,卖草的也假装着把随手扯来的野草当宝。原来,他们也喜欢玩过家家,我感谢那些神仙给他们下了一个套,让他们稍不注意就暴露了本性。

这一天,所有不值钱的草草身价都昂贵起来,神仙也在给它们弥补自己日常爱的亏欠。他们把它们买回家,还要高挂在门楣上。我不知道他们在挂的时候,心里有没有说——“从此,我爱你。”

想起爸妈伐芦槁蒸糯米打糍粑或者包粽子来。平常妈都说——“一顿粑,十顿饭”呐,煮粥舀米的时候总要抓一小把丢回缸里,终于肯放纵一次让家人吃尽兴了。

想起外婆放下永远不穷尽的田间劳作,将那个装针线的小篾箩放膝盖上坐在堂屋门口。我家堂屋的门坎有外婆的膝盖高,常常磕得我的腿生疼,让我的腿上出现大团的淤青。擦破皮出点儿血的时候,我便忍不住大哭,外婆立即放下手里的忙碌,一手搂起我搁到她腿上,一手撩起她腰上洗得已经发白的打了补丁的蓝色棉布围裙给我擦泪。再一边用搂我的那只手轻轻拍着我的背一边笑着说:“没啥没啥,麻雀只不见巴掌大一块皮。”这一天,它会乖乖地温和地让我骑坐在它身上,和我一起静静地看着外婆。看她用很小的两片布头,几下子就做出一只可爱的小猴子来。猴子的四脚四爪攒在一起,像个酣睡的婴儿。它的肚子里有香料,挂在身上据说可以保佑我们的平安。

天要热了,太阳总是那么大,光脚踩在硬石头上像傍晚时外婆烙饼烧热的大铁锅。外婆从哪里找出废弃的塑料鞋底来在边上钻孔,把她平时攒下的那些花花绿绿的毛线头也拿出来,又用她的巧手给我们拴出漂亮的花鞋来。我终生钟爱花鞋,即使再素色甚至庄重的衣服,都会配饰一双色彩艳丽的花鞋,最好是脚趾的部位顶着一个花球似的大花。

我喜欢这个节日,幸福而有趣的日子。走,买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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