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有个王寡妇,人标致,胸脯大。听老人讲,年纪应该在三十四五的样子。男人死前在城里跑车,日子过得不紧巴。一场车祸,男人走了,还欠下不少钱。东拼西凑的总算是还清债,只是家也败落了。
男人死后寡妇没回娘家,因为娘家更穷,穷的留不住她。她也没改嫁,还带着两个娃,村里的老光棍们养不起那几张嘴。而且王家在村里算大户,大半个村都连着襟,这种门子内续弦的事,好说不好听。
村里安静,年轻的后生们不管有没有出息都到县城去讨生活,留些老的,残的,照看着地。其实那地也不需打理,不过这是庄户人的习惯,就像习惯了在村口大槐树下磨叨寡妇家的事。常言道:寡妇门前是非多。
这次是真有是非了。
寡妇怀孕了!对,肚子没藏住。
她家的阿啊大和阿小,满村里铺面开。鸡飞狗跳的,闹得像是他爹又活过来。可全村人谁也不拿不准这是不是王寡妇的主意,反正她男人死后,耻不耻的没人去说教她。
村里的娘们却慌得一个个的扒下自家男人的裤裆,想着法的打个结,生怕是那活儿钻出来惹骚。都是四五十岁的人,脸比命值钱。就怕真摊上寡妇和她肚里的娃,几十年来攒下的家当,又怎么去给儿女们分?等县上打工的后生回来,擎等着全家打成热窑,让邻居们闲话。
王寡妇怀孕是村里的大事,‘碰头会’从村头开到地头,但凡有嘴巴的地方都在猜论着娃的爹是谁。最后,三个人的呼声最高——王瘸子、王三嘎乎和王老别扭。这三人与王寡妇的男人还都是叔伯兄弟,有远有近。
村里娘们大多认定是王瘸子捣鼓的事,原因很简单,王瘸子给她家送过米,送过油,还给她家俩娃娃送过课业本。她男人没死前,在县上跑车,十天半月才回家一次,日子也多是王瘸子照应。最重要的是王瘸子瘸,没讨上媳妇。而光棍与寡妇,就像是硫磺木炭靠火绒,就算闹不出火星,也能挤出股子黄烟,这,是在论的。
“俺寻思不会是王家大哥,王家大哥是前年做的整寿吧!就他那把年纪了,那事还能成吗?”大槐树下田家媳妇拆着前冬的毛衣,准备给她男人再重新打一件。
“咋个不能?是不是你家田老壮身子不成了?瞧你,刚过了冬就开始打毛衣。你这么替王瘸子说话,是不是还惦记他们家老五呢?人家老五现在可是城里人了,你小骚蹄子的心还没死呢?俺可跟你说,他现在可看不上你这个村里的娘们!”说话的王荔枝,村会计,人很肥胖,胸口耷拉着,像挂着两摞面口袋。
“你这张烂嘴,说着王家大哥,怎么跑他家老五身上了。要俺说,还有个人最有嫌疑,你们想过没有?”田家媳妇放下手上的活计,探过身问向几个妇女。
“谁”
“王三嘎乎阿!”
田家媳妇道出这个人名,引来女人们不住的啧啧声。这既不像认同,又不像不认同。
田家媳妇继续补充着她的推断:“俺跟你们说,俺上次瞧见他打他家那傻媳妇,说是不如打死了好,打死了好娶王寡妇。你们寻思寻思,就他家那傻娘们,整天傻兮兮的,还一连生三个女娃,没一个戴瓣的。哦,妹子,俺不是说你,你还年轻,有的是娃让你生养。俺看你这肚子里怀的就准是个男娃。”
坐在把角的女人怀里抱着孩子,听着话,摸了摸鼓起的肚皮,脸上咸甜不淡的尴尬笑了笑。
村长媳妇也加入话题:“瞧你说的,谁家爷们打娘们时不扯几句狗怂话,俺家老王跟俺干架时,还说要离婚呢,这都说离二十多年了,还不是这么过?再说,王三嘎乎就算娶了寡妇,寡妇家的阿大和阿小也不是他的种。三嘎乎人是怪,可不傻。这种便宜爹的事,他能干嘛?何况他家还三个丫头,你让他拿啥养。”
王荔枝点着头应和着村长媳妇的话,非常笃定的坚持是王瘸子搞大王寡妇的肚子。余人也是你一句我一句的描摹着。从动机到过程,有鼻子有眼的让碎语闲言翻着跟头的向前滚。
大槐树,树大招风,正是春天,枝桠子上蹿出些绿,润莹莹的随着风飘晃。嫩芽又成了叶,叶再盖满了枝,春天,飘飘忽忽的往夏天奔。
这世上没有什么能阻挡时光的穿梭,王寡妇渐渐隆起的肚皮你么么好,村里人对闲事的嚼舌也不能。说到嚼舌,那不止是女人的专利,男人也会。但到了男人嘴里就会变味儿,垂涎寡妇的胸脯和吹嘘自己依旧能捣鼓的寡妇嗷嗷叫。
男人的话,有风也吹不透,就算透,嘴和心也对不上。到了夜里,闭了灯,男人钻进女人的被窝,会把王寡妇的事翻出来咬上一阵,再把身下的女人当成寡妇去解闷。
女人们则不去管男人的心事,时不时的想着也能有人翻墙来找自己。可一村都是老汉,平日数的过来,就算想,也早都想过一轮了,稀奇不出什么。
话说还有个王老别扭,王家在他这一枝脉上是独子,爹妈从小将他养的娘气。王老别扭年轻时人长得俊俏,除了着急时翘起的兰花指外,看着没别的毛病。家里给他讨个媳妇,媳妇起先是个醋坛子,嫁进门时,像防贼一样的防着全村的女人。谁多看她男人一眼,她就能去撒泼。可生了几个娃后,性情变了。看地里的牛都比看王老别扭顺眼,挤兑别扭没用,下不来地,也挣不来钱。总说要不是有娃,早撇下这家跑了。
王老别扭有两子两女,除了小儿子臭蛋才上初二,其余的都在县里。顶是大儿有出息,在县上谋个公事。就是大儿媳连生两个女娃,大儿子怕丢了工作,不好再生,这让王老别扭心里别扭。而关于他的闲话,着实要比王瘸子和三噶乎真切,被着着实实的逮个正着。
月色下,河套旁,两人竟然在偷摸着说话,王寡妇的肚子已经有了模样,撞见的人瞧不走眼。
“别扭媳妇,这是干啥去?咋最近没见你家臭蛋?”王荔枝坐在村头大槐树下磕着瓜子,看着别扭媳妇,向前腆了腆腚,搭上腔。别扭媳妇老远就看见王荔枝,有心避开,寻思反觉着不好,便硬堂堂的走上去:“县里臭蛋他姐买了套新房子,正装修,帮几天忙去。”
“呦!大花真有出息呢!都在县上买大房子了,别扭媳妇你别走啊!来,过来坐,咱姐俩撇几句,来,坐。”王荔枝挪着腚,腾出块石墩。
“不啦,臭蛋他爹还等俺做饭呢!”
“就撇两句,误不了事。再说,也没见你这么稀罕你家别扭。放心,来,坐这,这石头俺都给捂热乎了。”王荔枝周起一身肉站起来,拉住别扭媳妇就按在石墩上:“不过可别说,当年你家别扭是咱十里八村的俊小伙,那时候你跟狗护食似的,俺们几个娘们都不敢正眼瞧别扭,生怕你把全村用醋泡了。这几年倒是好些,咋最近又热乎上了?你倆怀老五了?”
王荔枝说着就摸别扭媳妇的肚子。手刚伸到一半,就被打落。
“俺看你是又欠你家男人收拾了,不跟你撇,满嘴没个正经的。”别扭媳妇抬起屁股要走,可又被按住。“咋没正经了?俺可听说,有人见你家别扭没消停,大晚上在西河套他....。”
别扭媳妇听到此处,沉下脸甩开王荔枝:“啥西啊东啊的!你这嘴就缺个把门的。”
“呦,咋还变脸呢?俺可是向着你嘞!这种事要让俺抓着,俺不把俺们家老王剁成碎王八,俺就不叫王荔枝。”
“那你就去剁!”
“嗨,你这人咋听不出好赖话呢?俺这可是帮你,怕你被那骚蹄子占了便宜。”
别扭媳妇不理王荔枝,刚一转身,正撞见王寡妇站在大槐树旁。寡妇手里捧着猪蹄子啃,肚子已有五六个月。胸脯变得更大,发黑的奶头如两枚铜钱顶着单衣。除了身上看着臃肿,脸上那点俏模样还是没变,在这村里找不出比她更合眼的。
“王荔枝,你这臭嘴说谁是骚蹄子呢?几个月了,就听你们几个老娘们背后嚼舌根子。别人家的事,你瞎掺和什么。是不是胖的自己下不了蛋,看着憋气?”王寡妇吊着眼问。
王荔枝没想到王寡妇会在身后,被寡妇一顿噎,倒了几口气才拿住神:“你个骚货,你..你..你搞破鞋,没男人,就弄大肚子,你...你不守妇道,你对得起你死去的男人嘛?”
“呦..呦..呦,王荔枝,可给你能的,还都知道妇道。俺对不对的起俺男人关你什么事?你对俺这么上心,看着倒像是你很想要对得起俺男人似得!”王寡妇嘴刁,手里的猪蹄子啃的筋都没了,还在咋么着骨头,舔着味儿。
“你个骚货,你要浪,滚回你娘家浪去,别在俺们村里发你的骚性。”
“俺嫁过来就落户了,凭什么要俺走,你是跟村长睡了还是咋的?”
“你..你..老娘撕烂你这臭婊子的嘴!”王荔枝急了,抡开两段如藕的胳膊就要掐寡妇,别扭媳妇夹在中间,不好不拦着。
“来,你撕,撕,你要是给俺肚里的娃闹掉了,俺孤儿寡母就赖上你家。嫂子,你别拦着,你让她撕,她不撕都不是人养的。一个村姓王的嫁给姓王的,你活该辈辈傻!”王寡妇的嘴辣,可一句‘赖上’却让王荔枝哑了炮,伸出的手直往别扭媳妇身上落。王荔枝也真是怕王寡妇赖她,寡妇家大小三张嘴,正是在找饭辙的时候,这笔账她算的过来,就是那股子气顶在脑门,像撞进染缸里。
女人们在村口的吵闹招惹不少闲人来捡乐子,最后,村长和村长媳妇也到了,大槐树下聚的人比开村委会时都多。村长媳妇拉开王荔枝,王寡妇不说话,直挺着黑铜钱的奶子。
村长青着脸,这场面,他也头疼。王荔枝絮絮叨叨的边说边骂的讲着经过,王寡妇时不时的说上一句‘关你屁事’就又能恼的王荔枝像疯狗般的吵吵。
村长按住两边的女人,四五不搭七八的说些不沾咸淡的废话,便轰着人群散去。可王荔枝不答应,跳着脚嚷:“骚货,你有胆,就把你那野男人指出来,要是不敢,你他妈就是搞破鞋的!”
王荔枝骂完,本欲散去的人群又都定住,这个问题的答案,任谁都想知道。他们好奇了几个月,猜测了几个月。与这个问题似乎有了感情,一边是想知道个究竟,检验自己猜的是否真着。一边又怕揭开这个盖头,没了消磨时日的题目。
王寡妇终于把骨头嘬到没味扔在地上,冷哼一声:“哼!你们都想知道是吗?”说着环视四周,除了村长别过头,众人直愣愣的瞅着她,瞅着她的脸,瞅着她的眼,瞅着她上翘的嘴角,瞅着那挑起衣襟的奶头。
“好,那就告诉你们,俺肚里娃的爹已经认账,你们别闲操心,他没娶妻也没说媒。等娃落地,就进家门。”说过之后,王寡妇又环视一周,突然嘎嘎的笑起来:“你们!放心了吧!吃不上你们家,你们家都穷,俺们娘三可指望不上你们!哈哈哈!”寡妇银铃般笑过后,抚着肚皮走了。
王寡妇的话听起来没道破那男人是谁,可在三个候选者里,只有一人没有娶过妻室,那便是王瘸子。
王瘸子六十几,庄稼人,拄着杖,胡茬零碎花白。他小时候淘,听戏匣子里说世上有行侠仗义的侠客,就学着从房上往下蹦,结果,瘸了。虽没练成盖世无双的武功,可在村里倒是腔热肠子,但人好挡不住闲言碎语。
王寡妇的话,王瘸子听得真切。平日里各家媳妇的编排,他听得更加真切。自己不傻,别人也不傻。全村人的眼睛扑闪扑闪的从他那条瘸腿望向他的脊背。他在这个村活了六十多年,村里的人他打小就看着。窝在那些人眼里的话,一滴滴地灌进他心里,然后窝着。
过了一个多月,王瘸子窝不住了——他要自杀。
临近黎明,王瘸子在村口大槐树上挂绳套,瘸着腿上凳子,不留神脚下走了空。老了老了,把另一条又搞瘸了。天亮了,早起的人看看树上的绳套,又看看卧在地上的王瘸子,顿时把还没起的人嚎起来。村里人明白这是为啥,不好说,只围着看。
村长和村长媳妇会说话,说是党会照顾好他,村里也有义务照顾好他,不叫他再去做傻事。只有王寡妇带着她家的大和小,母子三人跪在瘸子面前。寡妇不说话,按住两个娃磕头。
王瘸子没死成,但如此一闹,闲言里不再有他的事。可流言并没停,依旧在王寡妇门前绕。王寡妇不在乎,好吃好喝的过日子。但这就又奇了,一个没了男人,吃着低保的寡妇。怎么就能好吃好喝,白白胖胖的让那对胸脯子大了又大呢?
这个问题,王三嘎乎很好奇。王寡妇当年除了几间破房没卖,其余的都变卖还债,不见有什么能让寡妇靠着找营生的。她死了男人,不回娘家也不改嫁,挺个肚子还活的挺好,两个娃也没断吃喝。
王三嘎乎琢磨着,要么寡妇背后有个不敢露脸的有钱人,要么是寡妇家里埋着宝贝。三嘎乎看看嘿嘿笑的傻媳妇和三个喊饿的闺女,他决定要讨条好生路。
跟谁讨?跟寡妇讨。拿啥讨,他有自己的主意。
王三嘎乎去找王寡妇,结果被横竖十几个大嘴巴抽出院,三噶乎不明白:“你没个男人,生了娃,娃没爹。俺是男人,俺娶你,给你的娃当爹。”
王寡妇倚着门,笑的险些动了胎气:“三嘎乎,你是叫你傻媳妇传染了吧!娶俺?你凭啥?你有啥?”
“你是寡妇,俺不娶你谁娶你?俺就凭俺!”
王寡妇听完三嘎乎的话,没有笑,望上一阵后叫他在门外等着,自己回了屋。手里叠上三百块钱,拉过三嘎乎的手,把钱放在他手心里。
三噶乎更不明白了:“这是干啥?”
王寡妇丢下两句话,转身就插上了院门。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别再来烦老娘,再烦,老娘告你强奸,阉了你!第二句:钱你拿着,老娘心暖了。
王寡妇怀孕九个月,一晃到了盛夏。每个人都能察觉出今年树上知了的叫声格外大。全村人都在替寡妇掐指算着日子,想看一眼娃生出来像谁。
田家媳妇和王荔枝去找村长媳妇去河套洗澡,经过寡妇门前撞见王老别扭的媳妇,别扭媳妇要往山墙后躲。躲得不够机灵,被王荔枝一把抓上:“别扭媳妇,你这是躲谁呢?”
“没..没躲。俺能躲谁啊!你们这是去哪?”
“天太热,去河套洗澡,嫂子要不也一起去!”田家媳妇接过话。
“哦,是挺热的,你们去吧!俺身上这几天不利索,就不去了。”
“啊!没看出来啊!你还有那个呢!这么说,你还真能给你家老别扭弄个老五老六...”王荔枝调侃着别扭媳妇。
“哎呀,就是躲你这张臭嘴,结果还是没躲过去,你家男人怎么受的了你!”
“嫂子,对了,咋这么久都没见你家臭蛋?有四五个月了吧!你家大花的房子还没装修好?那房子也忒大了吧!”田家媳妇扯着闲话。
“臭蛋啊!装修完了吧!又去他哥...不是,他二姐夫管的保安队了,那缺人手,安排去挣点钱!臭蛋不是读书的料,没他大哥那个脑子!也没...”别扭媳妇说到这里,只听王寡妇家乱糟糟的响成一团。没多久院门打开,大娃就往外跑。
王荔枝拉住大娃:“你们家这是怎么了?”
“大妈,俺妈腿上流血了!她要俺去找村医务室的王婶。”
王荔枝松开孩子,往院里冲,别扭媳妇和田家媳妇也急着跟上。
在知了叫的最焦躁的这天,王寡妇的娃比她预想的提前来了。村里的卫生员暂时稳住呼呼冒的鲜血和羊水,这情况肯定是要上县里医院。村里到县里有着几里路,汽车是走不进的。王荔枝从村尾跑到村头,撕巴开嗓子唤着人。
全村人知道王寡妇要早产,老的小的,男的女的,奔过来抬起床就往县里赶,人累了,换着抬。一村人连滚带爬的把王寡妇送出村,送出山,送上王老别扭大儿子找来的车上。
别扭的媳妇跟着车去了县上,王老别扭却瘫软的跪在地下。几个老伙计知他身子骨差,能跟着跑几里山路就不易,伸手搀他。可王老别扭甩开那几人竟哭起来,哭的一村人发蒙。村长递给王老别扭一颗烟,他抽不下,手抖着把烟插在土里。
“王老别扭,你这又是跟谁别扭呢?是心疼你儿子的车了?寡妇可是大出血,弄不好是要死人的。你就甭别扭了,起来吧。”村里有人劝他,王老别扭憋着脸不说话。
田家媳妇凑过来开解:“老哥,这是咋了,是觉着陪这寡妇跑一路憋屈了?可也不是你一个人,全村的人都跟来了,这有啥可别扭的?”
王老别扭听完,整张脸皱巴到一处。
“你看你憋得像是吊丧一样,是人家王寡妇大出血,又不是你媳妇大出血,瞧给你别扭的!哎呀....”王荔枝说着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拍了一下大腿,双眼闪着光:“怎么的?该别是寡妇肚里的娃是你的吧?早听说你在河套跟寡妇约过会!难不成...?”王荔枝撇着肥硕的屁股蹲在王老别扭面前,用手戳他。
王荔枝的话像是泼进油锅里的水,村里人的眼神一并围上来,盯着王老别扭。盯得他又开始哆嗦,王荔枝按住抖得发慌的王老别扭:“你别抖,真要是你的娃,你就给句实话,也对得起俺们这一路跑过来。”
王老别扭还在抖动,媳妇不在身边,心里没了主心骨。五十几岁的人抬头瞟了一眼众人,见每个人都像是要吃了他,忙又低下头,叹了几声气后,缓缓说道:“寡妇肚里的娃,是俺家臭蛋的!”
王老别扭说完,众人皆是吃惊,不相信那半大孩子能去整这种事,纷纷来问这事可是坐实。别扭闭着眼点着头,又是一阵叹息后解释道:“老大家两个闺女,又在公家上班,没法子再要。没想到臭蛋有了种,俺家...哎...是家门不幸,丢人了!丢人了!”
困扰全村的秘密终于揭开了,有哭的,有笑的,有不解的,有唏嘘的,有咋舌的,还有来给王老别扭道喜的。反正都是王家门里的中,肥水没流出去。只是以后不知等王寡妇会来是该叫王老别扭公公,还是大哥。
王老别扭听后又开始别扭了,他捶着自己的腿,脸上一阵羞,一阵臊,一阵喜,一阵忧,兰花指又不自知的翘起来。
王寡妇到了医院,情况不乐观,手术有风险要家属签字。臭蛋的大哥给臭蛋锁在家里,这个字别扭媳妇要签。大儿子却生生拦住,让自己媳妇把娘拉开,只对医生说是自己两个妹妹去接王寡妇娘家人。
医生没办法,只好先救人。王寡妇肚里的娃保住了,可王寡妇却走了,等她娘家人赶来,身子也都凉透。王寡妇娘家人穷,臭蛋的大哥挨了一顿揍,花了一笔钱,好歹还算体面的把事平息了。
王寡妇走了的消息传回村里,知了就不叫了,王老别扭也很少出门,不给村里人问王寡妇生的是男娃还是女娃的机会。只知道娃叫王疙瘩,留在了县上。
虽然全村都热着肠子送寡妇去医院,但一回到村里,大槐树下该嚼舌还是会嚼。可怜的是王寡妇家的大和小,成了孤儿,抱着他们娘的相片哭,村委会讨论安排两个娃的生活。
王瘸子拐着双腿,坚持要把娃们领回去自己带。村长说是考虑瘸子困难,会安排在旁的亲戚家,反正大半村都姓王。可这话一说,险被王瘸子抡起拐去砸。
村长见王瘸子真动了气,怕他再把自己胳膊打折了。就这样,同意啊大和啊小暂时被安排身为叔伯大爷的王瘸子收养。
夜里,王瘸子插上门,把大和小拉到面前:“大,小,你们的娘走了,从今起,咱们爷仨一起过日子。”
大和小垂着头,不吱声。
“娃,村里人命苦,以后好好念书,奔好前程。可不能再穷了,穷,就让人好不了。还有,以后,出了这个门,你们叫俺大伯。进了这个门,记得要叫俺...爹。”
大抬起头,看看王瘸子,又看看小。小看着大,眨着眼。
“大伯,俺们有爹!就是死了。”
王瘸子伸手抄起拐杖,狠狠的摔在桌上,拐杖碎成几段,木渣滓飞溅,把小吓得哭了。
“闭嘴,记住俺才是你们的爹!”王瘸子晃晃当当的扶着桌子站起身,声嘶力竭地吼着,边吼边拍着桌子。
桌下村委会送来的米和油被震得倒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