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将松散枯黄的稻草在哪个下雨的黄昏扎起来,裹着支架立在这城市的广场上,扣上一顶被修饰的草帽把我结成一具稻草人?我叉开双腿努力钻进了模具般照相机的镜头,想真真切切地看看这花花绿绿的人世。
来的人尽管地不断地来,去的人尽管匆匆地去。来的人只带着猎奇的心来看我一一花花绿绿的草帽原来是胡乱涂了些油漆,整齐有型的外衣原来是那枯败粗糙的稻柴,恒久伫立着的两腿竟然是两支瘦削的竹竿。好拖回去烧了,来的人每每地说。我钻在草帽下只对着镜头,我只听到他们来时促迫的声音和离开时愤愤的话语,我看不到他们的脸,他们的眼。我的镜头里什么也看不见。
我只闻到一股秋天田野的气息。是的,收割后的田野那么开阔,看得见田垄,田垄外的矮竹林,矮竹林外的河堤,河堤边游走的牛儿。稻香在谷粒脱离后最清闲,铺在田里的稻草只有深秋的虫儿爬过,蹦过,再在明月的夜里唱起嘶嘶叽叽的歌。清晨的露水缀满一行行稻茬,等待软软的秋日把它们照亮。草稻人的镜头是那么空洞,它的视野永远走不出田野。
其实,稻草人它并不想做都市里的摄影师,它的本分无非是扬起竹竿守护田边的假人。当农人春雨里将谷种播撒时,它就开始披蓑戴笠地立在那里。待到秋来稻禾生金时,它就当是完成了一岁的使命。有一种等待只是一种姿势,有一种追求只是一番春秋。
稻草人的镜头里永远空洞,它的手里该有一根长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