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是博士(三)

钱丰所工作的物流公司业绩连续两年下滑,身为公司中层干部,或多或少感觉到有种危机感。等到每月12
号,是员工发工资的日子,可是公司总经理却说,业绩下滑严重,公司资金出现了问题,领导决定,下个月再发本月工资。钱丰和其他员工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里失望至极。他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担心温佳马上要生孩子了,以后家里花钱的地方不少,在这个节骨眼上缺钱,几乎等于要了钱丰的命一般。

每天下班后,钱丰还得起着电动车到温佳的学校去接她。今天温佳发现老公脸色有些不对,愁眉苦脸,也不和自己说话、聊天。她便关心地问道:

“老公,看你脸色不对,怎么了?你可不能隐瞒我啊!”

钱丰被逼无奈,说了实情。

温佳听完脸色铁青,不理他了。因为温佳再过一个多月就不能工作了。虽然休产假的大学女教师正常领取工资,但对于温佳和钱丰目前的经济条件来看,是比较吃紧的。别的不说,第一大难题是还房贷,他们结婚时买了一套90
平米的房子,每月温佳从工资里扣除
3000
元还房贷,他们俩一月的生活来源全凭钱丰的月工资
3000
元。更要命的是,不久将有孩子,奶粉钱、婴幼必备品等等,又是一笔决不能省去的花销。

钱丰扶着温佳进了家门,钱丰习惯性地先进厨房忙起做饭。他们谈恋爱时,钱丰之所以能够得到温佳的认可,其中一个法宝是钱丰会做饭。而且钱丰做的饭还基本符合温佳的口味。结婚前,他们甚至私下里先签署了一份婚后条约,条约中规定,除特殊情况,家里做饭的活儿都由钱丰负责。其实温佳真的不会做饭,甚至连最基本的熬稀饭也不会。温佳坦言说,虽为女孩子,从小妈妈就不让她进厨房,说只要温佳好好学习就行了。考上大学后,温佳天天泡在图书馆和实验室里,哪有时间学习做饭?渐渐地温佳对做饭彻底失去了兴趣。

洗了把脸,温佳顶着大肚子,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打开手机正好有条信息,竟然是一个高中同学发来的。令温佳惊讶的是,自己的微信朋友圈里怎么会有她呢?那个同学叫朱丹青,是钱丰、温佳高中的同学。不过在钱丰和温佳眼中,高中三年基本上没有和朱丹青来往。高中时,温佳是班上的学习尖子,是属于班上“爱学习圈子”里的主要骨干成员。而朱丹青那时成绩平庸,性格内向,长相也一般,在班里是属于最普通不过的女生了。时过境迁,朱丹青怎么突然想起老同学了?再看留言显示,这次是朱丹青主动提出邀请同学在一家星级酒店吃饭。

温佳轻轻地哼了一声,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刚想放下手机,突然手机里的微信铃声又响了起来。同样是一个同学发来的,不过这回不是朱丹青,是温佳最要好的死党王玉。王玉是用语音消息发过来的。

“婷娜(温佳的英文名),你接到朱丹青发来的邀请没有?她邀请我参加她办的老同学派对,你知道吧?”

“我知道。王玉,你会参加她的派对吗?我觉得吧,我和她没有什么交情,我记得高中三年里我几乎没有和她说过十句话,我还是不去的好。”

“我和你想的差不多,你猜怎么的,她在电话里告诉我,一定要通知到你,务必参加,她说了,吃饭、唱歌她都全包了。我说嘛,去就去哇,我和你一起相跟,有什么可害怕的!”

不到20分钟的工夫,钱丰把晚饭做好了,饭间温佳将同学聚会的事儿告诉了钱丰。温佳认为,老公目前的处境不太好,觉得应该参加一下,一是见见世面,二是多认识认识人,万一有合适钱丰的工作,岂不是一箭双雕吗?钱丰听完她的话,思索一番后回答道:

“我说啊,我们都不要参加什么所谓的同学派对。我为什么这样说?你也有所耳闻吧?现在的同学聚会与过去的同学聚会完全变味了!过去大家只是吃个饭,叙叙旧,合影留念什么的,都是正常的范畴。而现在呢?同学之间的聚会,基本上演变成一种比阔、比身价、比地位、比关系硬的社交行为。你也了解我这个人,虽然我属于平凡、默默无闻的那类人,但咱是脚踏实地之人。去年你参加研究生同学聚会,同样变成了一场炫耀、摆阔的饭局。事后把你弄得挺生气的,何苦来着?你甚至还向我发誓说,今后再也不参加类似的饭局了!”

温佳立刻反驳道:

“我承认我当是的确说过这番话。但是,我们得一分为二来看待这个问题。想想咱们目前的处境,房贷的压力已经令咱们喘不过气了,再过两个月后家里又填一个小生命,需要精心的照顾,我们要花钱的地方会很多。假如这次聚会里有意想不到的机遇,万一在饭局上聊出一个创业项目,俗话说的话,一切皆有可能!”

钱丰听完脸一沉,把手中的筷子放下,郑重其事地对温佳说道:

“老婆,你是想去的话你去吧,我是管不了你,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休息,好好呆着家里才对。”

钱丰的话还没有讲完,温佳的大小姐脾气又犯了。她把手中的碗筷狠狠地放在桌子上,扶了扶眼镜,怒气冲冲地吼道:

“钱丰,我不管,你不去就拉倒了,我得去参加,你不和我去,我和王玉去!”

说完温佳气呼呼地离开饭厅。钱丰也想和她评理,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他明白,在这个特殊时期,尽量不要和温佳发脾气。温佳最后说的话,基本确定她要参加这场同学聚会。

朱丹青主持的同学聚会在一家星级酒店举行,当温佳、王玉见到多年不见的朱丹青时,眼前的她简直180
度大转弯,简直不可思议。高中时期的朱丹青身材瘦小,皮肤略黑,性格还胆小,不敢和老师和同学说话,而且一年四季穿着一件深蓝色特别土气的校服,在女生堆里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了。十几年过去,感觉她仿佛是童话里的灰姑娘,摇身一变,成一个身材高挑,衣着时髦,长发盘在脑后,穿一件黑色吊带长裙,左手提着一件路易威登精致挎包,正在和几个老同学们聊着什么。朱丹青看到温佳时,很有礼貌地和温佳打了招呼。这举止、这气质、这说话的声音与十几年前的她判若两人,温佳和王玉几乎惊呆了。这场同学聚会人数不多,只有区区的8人,大多数是当年朱丹青关系不错的同学。可是令温佳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自己根本算不上朱丹青关系好的同学,她为什么邀请自己呢?

饭间,朱丹青冷不丁坐到温佳身旁,温佳心里顿时紧张起来不知道和她聊什么。看着朱丹青对自己这么热心,温佳梳理思路,想必朱丹青这次邀请自己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她们先聊聊高中往事之后,朱丹青话题一转,正色道:

“温佳,据老同学们说,你大学专业是物理学,是吗?”

温佳装出一副平静的模样回答朱丹青:“哦,对,机械物理学专业。”

“嗯,听说还是博士学位,我真羡慕你啊!我的学历刚刚是小小的本科学历,和你差远了。温佳,目前你在哪家研究所高就呢?”

温佳尴尬地笑了笑,回答道:“没有,没有!我只是省城一所理工大学一名普通物理老师罢了。”

朱丹青点了点头,她犹豫了一会儿,凑到温佳近前压低声音说道:

“今天把你请来,是有求于你的。我和老公在美国办了一家公司,现在我之所以回到国内,我想在中国开一家分公司扩大业务。我了解到你所学的专业与我公司业务完全对口,我想…我想邀请你到我公司出任工程师,不知温博士能不能赏脸?”

温佳听完后眼前忽然一亮,掩盖不了心中的激动与喜悦,压低声音回答:“丹青,你别开玩笑了,我怎么能当得起工程师啊?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老师,连…连副教授还没有评上,我…我真的不行,况且我现在怀着孩子……”

朱丹青握住温佳的一只手,热情地说道:“这没关系啊!当你生完孩子后,你可以考虑我刚才提出的邀请,时间上一点儿都不冲突的。这样吧,过几天给你一份邮件资料,看完了资料后再给我个回话。”

温佳满脸喜色地回了家,像这样的场景,那可是不多见的。钱丰都觉得老婆为什么参加同学聚会后突然高兴成这样。他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怎么了?今天如此高兴?有什么喜事啊?不是会在小区门口的那家体彩中心得大奖了吧?”温佳笑完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钱丰。钱丰琢磨了一会儿,说道:

“这个嘛,你自己看着办吧!我没有意见。不过她提出来的薪水的确诱人得很,比你在学校那点儿工资和奖金强多了!”

温佳美滋滋地挂在脸上,兴奋说:

“假如真的梦想成真的话,对我是人生真正意义上的转折点,别的不说,咱家的生活水平肯定会上一个新台阶了!至少房贷可以提前还清了。”

钱丰走到她身旁,蹲下身子,把头抚在温佳隆起了的大肚,说:“但愿如此吧!不过现在不是你关心这件事的时候,现在关心的是把我们的孩子生出来,这才是重中之重!”

周一,是公司每周的例行会议,公司宣布不久将要裁员,至少裁10到15
名员工,除此之外,假如主动辞职的员工同样可以。在公司里马上引起了不小的震动。钱丰作为公司的中层干部,其实早在一周前的中层领导会议时就透露出裁员的决议。他早早地看出公司迟早要有大动作。更让他失望的是,公司还进一步决定,一到两年之内中层干部降低原工资15%到20%。假如没有孩子的话,钱丰可以接受公司做出的决定,但现在的情况特殊,温佳即将休产假,生活压力瞬间压在他身上。

和钱丰关系不错的同事向他透露,他们辞职后联合办公司,询问钱丰是否愿意加盟创业团队。开始钱丰并没有放在心上,后来和一个关系要好的同事聊天的时候,他们把创业计划让他看,他开始动心了。原来他们早在一年前就开始谋划创业,同样是物流公司,而且说和一家网上商城正在洽谈。

吃完晚饭,钱丰陪着温佳出去散步,钱丰没有隐瞒把同事们的创业计划讲给温佳听。听完温佳沉默不语,还好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直接否定钱丰的想法。她不反对老公跳槽,可是她总担心在这个特殊时期,两人同时做出两件影响今后生活的决断,万一出点儿闪失,后果不言而喻。

温佳语重心长地跟钱丰说:“我理解你目前的处境和想法,你想为家里好,特别想为家里做点儿什么。但是谈到创业二字,说白了就是需要硬通货--
钱!咱们家有多少钱?还不够创业塞牙缝儿呢!老公,我说的一点儿都不过分吧!”

钱丰苦笑地点点头,他似乎想说服她,温佳犀利的眼神里早就猜出钱丰想说什么。温佳立即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语气变得强硬道:

“钱丰,你刚才的那番话,是不是想动用家里买车的钱?”

钱丰只是笑而不语。

温佳说道:“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动用买车的钱。前段时间我和你商量过了,一到两年内我不买车了,而是用这些钱当做抚养孩子的专项资金,你也甭想用这笔钱创业,我先把丑话说到前面……”

既然温佳已经说绝,钱丰也不能再说什么,家里的财政花费已经摆明。不过钱丰想创业的念头越来越占据他的思想阵地,他会想方设法地加入同事的创业团队。

他用什么样的办法加入创业团队呢?看着几个将要离职的几位同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们在周末里开了场碰头会。其他人都表示分别投资多少、入股多少,可惟独钱丰没有正式表态。当大家了解到钱丰家里的情况后,立刻形成两大派。一派是反对钱丰入伙,原因很简单,没有钱!意味着你不能参加创业,更成不了原始股东。没有钱,就等于纸上谈兵。但是一派是钱丰关系不错的老同事,他们同情和理解钱丰家里的实际情况,即便钱丰成不了公司的股东,至少可以到新成立的公司上班。凭着钱丰在公司里人缘不错,业务能力也不俗,至少在新公司里当个主管什么的也不为过。经过大家激烈辩论之后,创业团队中最大的股东最终拍板,同意钱丰加入他们的创业团队。

离预产期还有一个半月,温佳成了全职孕妇。为此,温佳的妈妈也来到家里伺候女儿。时隔半个月,朱丹青终于发来一份电子邮件,是一份聘用书。温佳仔细阅读才知晓,朱丹青的公司的确是一家美国公司旗下的分公司,以制造精密仪器为主的企业。她说的不假,这家公司和自己所学的专业十分吻合,聘用书特别写到,只要温佳同意加入他们的公司,作为总经理的朱丹青将任命温佳为首席工程师,年薪25
万人民币。

温佳彻底被这天下掉馅儿饼式的诱人工作优厚待遇所打动。钱丰下班买菜回来,温佳便迫不及待地告诉了他。钱丰同样感到吃惊不已。这回钱丰完全赞同老婆跳槽。把这件事定了下来不久,家里又传来一件说好不能好,说坏也不能说坏,钱丰毅然决然地辞掉原来的物流企业,正式加入了由几个同事创建的红箭物流公司,不久出任后勤部主管。

令他们更喜悦的是,温佳终于圆了当妈妈的梦,顺利地产下一个女婴,女婴的长相酷似于钱丰,长脸,大眼睛,皮肤白嫩,于是钱丰给女儿取名为钱菊菊。

温佳除了照料孩子外,尽量抽出时间,重新把所学的知识捡起来,为两个月后的复出做准备。虽然有了孩子后夫妻二人忙得不可开交,但他们都是甘心情愿的,对未来前景充满期待,即使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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