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风吹拂

如果对初中的要跑八百的我说,有一天你会迫不及待穿上跑鞋,兴高采烈地像放风的哈士奇一样一冲就是五千米,那时候的我可能会对说这话的人翻个白眼,我看着这么好骗?

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去奔跑是高三的时候,但那时候并不明白什么意义,只是单纯想要瘦下来,就去跑了。谁知道,这么一跑就是断断续续的四五年,直到今天,我也依旧在奔跑着,有连着一周跑四回的,有一两个月都没跑的。

也不是没想过跑步对自己的意义,但是只要一开始跑了,追求意义这件事就没了意义一样。脑子里思绪繁杂,到现在那么不可思议而又纯粹地去体验奔跑的感觉,去观察街边身周一闪而逝的人和物。

啊,原来花开了。

啊,原来这家房子的主人是位老奶奶。

啊,又要到上坡了。

跑步的时候,情绪在某种意义上是淡薄的,可能是身体太过忙碌了,和脑子不能很好的共鸣,只知道想要跑下去。


最近考完了试,人生的一个阶段暂时画了个句号,我去看了一部新番——《强风吹拂》,深有感触,厚着脸皮觉得自己和他们产生了一种深切的共鸣。当然,抱病跑步我绝不支持。

如果说一部好的作品是要能引起人们思考,那么这部动漫成功了。

我开始重新考虑跑步对我来说的意义,但是其实我也是有些逃避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我没有意识到的地方,我的情绪在偷偷地酝酿,好多次快决堤而出的时候,被跑步挡了回去。直到后来疏忽了锻炼,大三下学期的时候,一个陌生人的恶意轻而易举地打破了那层玻璃纸。

现在想想也觉得不好意思,也觉得欠帮我说话的朋友们一句道谢。

可是当时的自己完全控制不了那样汹涌而至的情绪,明明理智上知道这不是什么大事,是陌生人不讲道理,但还是会想说自己真的做错什么了,难过得不得了。

那是第一次,当着大家的面,哭着走了。

但其实并不是第一次,在此之前,有过很多次在和人说话的时候感觉到忍受不了的难过,可能是因为大家都是很温柔的人,所以才会那么轻易地感觉到委屈吧。

但是我说不出口,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难不成我要说很多年前一个体育教练说我长得不好看我记到现在?说我其实真的很自卑,我成绩好都只是运气好,还有太多人比我优秀了,我一无所长,我还不好相处?说我其实很不擅长社交,我只想和一两个好友宅在家里,待在一起,你看你的剧,我看我的小说,她玩她的游戏,大家有话说的时候随便大着嗓门就瞎说说,分享自己看到的好笑的梗,然后一起发愁点外卖还是做饭,饭后一起去买杯咖啡加消消食,最后在其中一个人要去洗澡的时候慌忙爬起来表示自己要蹲一蹲?

那时候我想不起来开心的事,坐着吃饭,阳光那么灿烂,眼泪毫无预兆,突然就掉了下来,喉咙梗塞,我想说,我不玩了。

我想和部长说我暂时不能去社团了。

不过反正这学期都快结束了,再挺一挺吧。

后来?

后来我预约了心理医生,也和亲近的朋友家人说了自己的情况。

即便如此,大三的成绩还是跳崖式掉落啊。

暑假没心没肺过了几个月,想起来就去跑跑,懒得动就摊着,照样,该来的还是会来。

说实话,以前,我想过要有多好的成就,让我妈让我朋友都以我为傲。但在那之后,我忽然就泄气了,我和曾经高中同学吃饭的时候说:“什么都没有我开心重要。”

她比以前成熟了很多,身上有一种我曾经在镜子里也看到过的韧劲和不甘:“但是没有拼过,感觉出来花费了这么多就白费了。”

我心里是同意的,但是我还是会觉得,不,你没有体会过那种绝望,没体会过那种呼吸都被扼住,从醒来就察觉到胸口沉沉压着的感觉,所以才会觉得成功很重要。

啊,可悲而又幼稚的我。

我不想否定过去的自己,犯蠢也好,情绪失控也好,生气低落到爬不出来也好,因为这些,才会让我知道心情好的时候是多重要。就像健康的人只要到生病的时候才会觉出没病的日子多么自在舒畅。

甚至,我学到了很多很多,比过往任何时候都要多。

我的思想,似乎就是在这一年忽然成熟起来的。

并不是说我现在就没事了,不过每次关起门哭一哭就过去了,虽然也有稍微严重的时候,比如把刀背抵在手腕时难以控制从内心尖叫着想要挣脱开来时体验到的黑暗无光和自我的撕裂,幸好及时向外求助了。

再怎么难过,心里也一直明白有些线我不能跨过去,这是我自己的战场,只有我自己才能战胜自己,我的理智就是我的战甲,而运动健身跑步就是我的兵戈,家人朋友就是我的后援。我兴许不能战胜她,但是我没有这个必要去战胜她,我们相依相存,互相监督哈哈。


因为这些,我一直避免去深思一些会拷问灵魂的问题,比如意义。

因为一开始思考,我不免会再次陷入一个纠缠不清的世界,但是现在我明白,我可以不用现在立刻马上就弄清楚答案,在我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我可以带着这个问题再跑下去。很多时候,急是急不来的。这点,我以前知道却不能体会。

很多事是慢慢水到渠成的。

知识是一天天累计的,跑步公里数也是一天天积累的。

只要学了,只要练了,只要跑了,并不是无用功,它们潜移默化悄无声息,却的的确确影响改变着自己。

我开始接受自己的不完美,知道我不是一定只有眼前这条路,知道我不用很漂亮到符合社会主流审美。

我看到好看的人还是会羡慕,但我知道我不用成为她,我有自己的路。

我还是喜欢好看的衣服,但是我没必要为了穿得好看而让自己不自在,我可以穿着短袖和跑步的短裤出门随时就可以奔跑起来。

我知道属于我的,或者说那个真实的自己正站在人群中温柔地期待地鼓励地看着我,等我看清路,等我找到她。

那一刻即便只是一闪而过的真实,却让我明白我没有白走这些路,这是对的,这是我应该经历的,我庆幸经历的。那是一种很平静的狂欢,属于我一个人的,也将是这一生要追寻的。

强风吹拂。

明明这么痛苦,这么难过,为什么就是不能放弃跑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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