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征稿(爱情)《曾以为的一生一世,也不过是缘尽于此》

艾拉的时光机 / 文

2010年的某天,下班途中,坐在公司大巴里,艾辰耳朵上挂着耳机单曲循环Eason的《孤独患者》,看窗外树木风景悉数倒退,光影翻飞,这首歌如魔音穿耳,掉眼泪时用笑掩过,怕人看破,顾虑好多,不谈寂寞,我们就都快活,刺痛了她彼时的心情。

脑海中闪现出曾经看到的一句话: 我们都想要一段牵了手就能结婚的爱情,却活在一个上了床也没有结果的年代。想想甚是可悲。一个孤独的人,却生活在热闹的人群中,这该是怎样一种煎熬。哪怕是置身在人潮汹涌的街头,徘徊在熙熙攘攘的地铁口,容身于车水马龙的主干道,伫立在热闹喧嚣的KTV,那种格格不入摧枯拉朽般的噬心的孤独感依然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捧着手机,翻看昨晚11:35分浩然发过来的短信: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们幸福而平静的生活。艾辰的心又是一阵闷痛,在收到短信的第一时间她就打电话过去,语音提示已关机。这条毫无预兆的短信让艾辰手足无措猝不及防。明明她和浩然前天还通过电话商量五一艾辰来深圳看他的事情。

浩然手机一上午都不通,快到中午时,艾辰接到了浩然的电话:不好意思啊,上午一直在开会。艾辰若无其事的问:“你可以解释一下昨晚那条短信是什么意思吗?”

沉默。

“你需要我给多你十分钟想理由吗?”

“是别人用我的手机发的。”

“别人?这个别人是谁啊?在那个时间,谁能这么拽的告诉身为你正牌女友的我不要再打扰你们幸福而平静的生活,是谁?多久了?”

“一年……”

没等他说完,艾辰就挂断了。纵然已猜到最坏的结果,可是听到浩然亲口承认,她心理防线还是瞬间崩塌。这比捉奸在床更让她痛苦难受,她是如此信任他。8年感情,终究敌不过空间与时间的距离。是因为寂寞抑或是爱情?

记不清自己哭了多久,后来哭累了直接倒在床上睡着了,醒来时是凌晨两点半,嗓子干疼冒火,额头滚烫,艾辰苦笑,还真是娇气呀,失个恋身体也要闹罢工。挣扎着起床去冲了个热水澡,人才缓过劲来。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艾辰试图替浩然开脱,他一定是因为寂寞吧!寂寞就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城市病啊,它潜伏在每个孤独患者的身体里,不见天日。短暂的激情释放之后换来的是更加彻骨的冷。

不行,我们要在一起。

艾辰向老板请假,买了张8:30从武汉到深圳的高铁票,她要当面与浩然谈一下。

到深圳时已经接近下午两点,艾辰打电话给浩然,我已经在你们公司楼下了,你在哪里?还没等听到浩然回答,一抬头就看到浩然健步如飞的身影,目光相遇的瞬间,浩然身体僵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木然看着艾辰向他走过来。这完全不是两个月没见面的情侣该有的表现,原来,浩然已经连伪装一下都懒得。

浩然带她去自己的公寓,一如既往地干净整洁,浩然本身就是一个生活习惯良好的自律性非常高的男人。没发现有女人住在这里的痕迹,艾辰暗自舒了一口气。在浩然去厨房给她张罗水果饮料的间隙,艾辰坐在他的床边,鬼使神差的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一盒拆封的杜蕾斯映入眼帘,里面的套套所剩无几,多么讽刺,刚才还暗自庆幸他并没有和女人同居,可是,没有同住一个屋檐下并不代表没上过床。

可是,她该怎么办?她舍不下割不断这段感情啊,她确定自己还深爱着他。于是,艾辰自欺欺人的当做她没看到那盒杜蕾斯。她走进厨房,看着浩然切橙子的背影,鼻头发酸,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脸埋在他的后背,有热热的泪流下,沁湿了他的衬衫。

浩然停下,转过身来,拥她入怀,紧紧地拥抱着瘦瘦的艾辰,结实的双臂几乎把她箍到窒息。两人的身体严丝合缝的贴在一起,艾辰胳膊挂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吻住浩然。气息相通,交颈相闻,浩然的舌尖划过艾辰的唇齿,扫过口腔每一寸角落,把她的舌根吮吸到发痛。艾辰跳到他身上,双腿圈住他的腰,感受到了他的生理反应,含着他的唇瓣口齿不清的说:“浩然,要我!”

就算艾辰很介意他有过别人,可是身体却是诚实的,她从未像这次一样渴望过他,快乐的浪潮把她抛到巅峰,她为自己的欲望感到羞耻。

把快乐留在身体里,在没听到浩然的招认之前,她就决定要原谅他。

浩然说,他的母亲去年患肺癌去世,那段时间他情绪非常低落,几乎一蹶不振,是他的一个女同事一直安慰他。

“这么重要的事,你居然对我只字未提!”艾辰震惊。“而且,为什么要把安慰你的机会让给别人?我才是你的女朋友不是吗?”

“那,你爱她吗?”

“不知道。”

“你还爱我吗?”

“爱。”

“那好,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艾辰背对着浩然,躲在被子里泪如雨下。

临走前,艾辰郑重地对浩然说,我想辞职到深圳陪你。浩然沉默良久,才说,你在武汉已经站稳脚跟,正处在事业上升期,现在辞职未免可惜,还是不要太冲动。“可是,我觉得你对我来说更重要啊!” “还是不要了。”

他的回答,让艾辰心冷,大概,所有的从头来过都只是给最终的分道扬镳一个缓冲期。

坐在返程的高铁上,艾辰靠在位置上做了个长长的梦,梦里全是他们那些回不去的曾经。

17岁之前,乖乖女艾辰恐怕不会相信自己会早恋。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某一天的午后,艾辰打开抽屉,发现里面堆满了各种女生爱吃的零食,话梅,巧克力,果冻,奶糖,瓜子……面对这份青涩的感情,艾辰感受到最多的就是忐忑不安和紧张焦虑。

除了升学的压力,艾辰也一直希望尽力维持在别人面前的美好形象。于是她不再接受浩然的东西也不再理他,她想时间久了,浩然觉得没趣,自然会放弃。可是没想到,浩然如此沉默内敛的一个人反应竟会如此激烈。他不停的给艾辰写纸条,问她为什么不理他,东西照送,趁艾辰不在放在她的抽屉里,如果艾辰退还给他,他就让艾辰丢掉。他说他送出去的东西绝不收回。

有一次,浩然在不知道艾辰眼镜度数的情况下,私自给她配了一副镜片,他说,看到她戴玻璃镜片,鼻子都磨破了,心疼。可惜,那度数太低艾辰戴不了。碰巧那段时间,学校组织校外义务劳动,割草,因为艾辰的不理他,浩然竟然疯了一样的拼命割草。回校的路上,艾辰碰到了他,很多人都在,所以她装作很自然的跟他打了招呼,浩然当时只是看看艾辰不说话,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失落,无奈,还有期待,眼神交汇只有几秒钟,但艾辰的心却像被锤子重重地敲了一下似的闷闷的痛,不过她依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离开。

看他伤心,艾辰也很难过。因为彼时的她并不是无动于衷的,只是她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感情,艾辰不知如何应对,她其实很喜欢跟浩然在一起的感觉。他对待事情认真,勤奋好学,知识面非常广,说话风趣有见识,而且他对待别人也很诚恳的。但在对待感情这件事上浩然的张扬终于把低调的艾辰气哭了。她觉得自己的私事被弄得人尽皆知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情,于是,晚自习也不上了,冲出教室,准备回家。

浩然追出来在楼梯间堵住了艾辰。高三的教室灯火通明,但在顶层的楼梯间漆黑一片,浩然的眸子灿若星辰,波光流转,直勾勾的望着艾辰,并不说话,千言万语都凝聚在这注视中。浩然温润干燥的双手拉过艾辰的手,恳求她:请不要再逃避,不要将我推开。

艾辰最终接受了这份感情,这是她躲不开的初恋。

他们像很多学生恋人那样一起学习,一起吃饭,一起出去玩。一旦从内心接受,两人相处就愉快的多。当时浩然住校,艾辰走读。有天艾辰中午上学,正走着,浩然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不说话看着她笑。然后牵起她的手说以后一起上学,艾辰又惊又喜。原来那天他跟踪艾辰知道了她家住处。以后每天晚上他都送艾辰回家,中午则隔几天来陪她上一次学。

还有一次更惊喜,不过把艾辰的妈妈吓坏了,浩然竟然,偷溜进艾辰家,把送给她的礼物塞到了艾辰爸妈床的被子底下,艾辰的妈妈吓得不敢拆,以为是炸弹类的东西。艾辰放学回来听妈妈一说就知道是他送来的,打开来看,是一盏橘黄色的kitty猫的灯,灯光柔和,很温暖。艾辰心里全是甜蜜。心想,浩然他要提前多久跑在自己前面,躲在她家对面山上趁妈妈去邻居家串门时溜进去把礼物放好,希望她一回来就看到,晚上就能用到。那时天气比较冷了,他躲在山上等了多久啊……

后来,浩然还送了艾辰一条贝壳吊饰,两片小指盖大小的贝壳,合起来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一条红绳串起,很精致,艾辰特别喜欢,一直带着。后来绳子都褪色了,艾辰也没换新的,她想,如果他们能走到最后,艾辰也会一直带着这条项链。在她心中,那对贝壳代表着她和他最初最纯美的东西----彼此真诚而相爱的心。在她收到那条令她崩溃的短信当晚,艾辰取下了它,并决定以后都不会再戴上它了。有些东西已然改变,有些过往终成云烟。

高考完的那天晚上,艾辰把第一次交给了浩然。填志愿时艾辰毫不犹豫的跟他一起报了武汉。连专业都是浩然帮她挑的。

到武汉读大学,艾辰没有一点身在外地的感觉,因为浩然也在那里。他们终于可以大大方方的牵手走在街上了。他们的学校相隔一小时车程,他们决定每星期只见一次面。艾辰知道浩然有理想,想做一番事业,想趁年轻多学点东西,他也是这样激发艾辰的,鼓励她多学习永远要保持上进心,不断提高自身修养。而艾辰也一直在努力跟上他的脚步。每个星期的相见,都是让艾辰期盼和激动的。不相见的每一天他都会给艾辰打电话。

到了星期天,他们就到郊区走走,或者逛逛街,一起吃个饭,然后再去艾辰学校对面的花园相拥而坐聊天。浩然基本都是晚上八九点走,来的时候有时上午有时下午,即便是艾辰早一年上班在外租了房子,浩然也从不在她这里过夜,从不,这让艾辰知道了他的自控能力,是多么强悍。

还有一件事让他们变得更加亲密,那一个星期天下好大的雨,他们无处可去,就在学校的一个休息室里聊天,浩然突然问艾辰是不是很怕他?当时艾辰的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她说过,她对他有敬佩之情,应该是崇拜,他在艾辰心里完美无遐,理智,冷静,成熟,有见识,性格坚毅,有魄力。即便,今天抛开那件事不说,依旧如此,这就是艾辰心中理想男人的形象。

只是艾辰摸不准他在想什么,他喜欢自己什么,非常不自信,她觉得自己不够优秀,当时最大的想法就是一定要争气,要不断学习,要有资格站在他身边陪着他,当时的艾辰,甚至觉得她根本就不需要自己,他随时都会离开。艾辰把憋在心里的想法都说了,浩然擦掉她的眼泪,紧紧的抱着他,温柔的说,真是傻瓜……从那以后,浩然经常说笑话给艾辰听,甚至还跳小丑舞给她看,而艾辰也知道原来的心态是不对的,变得自信了,更像他的女朋友而不是学生。

大学毕业的那天晚上,艾辰第二次和浩然在一起,感觉很美妙很甜蜜。

2008年1月,艾辰正式上班了。租了房子 她特别兴奋,终于可以跟他住在一起每天见面了,就像家一样。不过,浩然来她住处的第一个星期天,艾辰的小算盘就被打碎了。她有点失望但没有生气,相反觉得自己太不懂事了。所以即便她特别想要浩然留下来过夜,她也会克制自己。

艾辰和浩然都是慢热型的人,喜欢平实的生活,都觉得时间才能考验一些东西。他们彼此相伴,都想着走到最后。跟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艾辰都很开心和感动。她常想,我这么傻的人怎么就碰上一个聪明而真心对我的人呢?不是说善良的人总是被伤害的吗?自己一定是个例外!没想到反而成了典型。

到了2008年7月,终于正式毕业了,由于艾辰要留在武汉考注册会计师,浩然一个人南下深圳。没曾想一晃就到2010年底。当时艾辰还开玩笑的对浩然说:去了深圳,可不要被乱花迷眼哦!

2010年三四月份起,浩然打电话就少了,艾辰担心他忙,不想他有心理负担,所以就发短信,无非是吃了没睡了没,想念,早点休息,注意身体,开始还回,后来就回的慢了,再后来就不怎么回了,有时手机一响就特高兴,以为是他回自己,一看就生气,原来是移动公司系统信息。艾辰打过两次电话,晚上打的,一次浩然接了,一次,说在跟领导吃饭,等会回她。艾辰压根没往别的方面想,确切的说,还真不相信会发生那种事情,而且,她怕浩然有心理负担,艾辰克制自己老说想他,只是坚持晚上睡前说注意身体,早点休息,五一他回武汉,艾辰去跟他见面了,也是开心甜蜜,有点奇怪的地方,但没往心里去,艾辰说,我想结婚,浩然说再等等。她就说,要是有人问起,我就说我俩结婚了行不?他说好。刚好有大学同学问起,艾辰就在QQ上说我结婚了,看得出他很开心。

七八月份,浩然竟然两个月才回艾辰两三次短信,有一次还说,别发短信了,(后来才知道是别人用他手机发的)。

艾辰以为她可以做到放下,可是原来都不一样了,他不给她打电话不回她短信不回她QQ微信,艾辰都会多疑,猜测怨恨,自我伤感,她想表现得大方,可实际上再也不信任他。艾辰想是他母亲去世才会这样,但又怪他为什么不选择自己来与他分担而是去选择别人,2011年五一艾辰跟他见面并在一起,怎么形容呢?那次她只是把他当做一个男人,而不是她的爱人,她放纵了自己,没想到照样可以得到快乐,她为自己感到快乐而羞耻,那晚浩然离她有一米远,他睡床那边,她睡床这边,他没想过抱抱她,艾辰内心一片荒凉。

以前很常见的事情,现在被艾辰的猜测无限放大,这种自我折磨没有因为艾辰知道他母亲的去世而停止,11年6月艾辰提出了分手,浩然一个月后才给了她第一个电话,这更让艾辰灰心,还曾想,难道是我自作多情?一个月一个电话,总共三次,都是上班时间,结果有一次艾辰没忍住,在办公室哭了起来。她绝不否认分手的决定,有现男友的影响。她想有人听她说话,有人陪她。她想在她遇到困难的时候有人鼓励她。当艾辰感觉到身边有人让她轻松快乐,可内心深处的事情想起来那么痛苦沉重,她选择了去追寻快乐,所以她放弃了。在她得知浩然母亲去世的事情后,她依然放弃了他。她自己,也为此感到羞耻,艾辰想起08年,过年前,她先去浩然那住了两天。有天中午,艾辰睡着了,醒来发现,浩然独自一个,坐在客厅的圆桌边,一只手撑着头,艾辰看着他的侧影,表情很落寞,突然觉得他特别孤独,不知为什么心很痛,当时她也在心里跟自己说,我一定要陪着他一辈子,可是,可是……浩然说她受到了诱惑,也不算错,艾辰自以为长情专一,可分手三个月,她就开始跟别的男人交往了,这算什么?真是一种讽刺。

11年10月,浩然打电话给艾辰,想见她,艾辰拒绝了,浩然跟他说对不起!可是哪怕他来武汉见她一次,只要他坚持要见,艾辰肯定还是会跟他走的。可惜,她没有他的自尊心重要。

虽然说艾辰没有背叛这份感情,可是就像歌词唱的,一份爱出现了裂痕,两个人都要负责任,她虽然一心一意,可她女朋友当的实在不怎么样,处理问题也相当糟糕,比如“如果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怎样?”这个问题的回答,比如对一些思想苗头的纵容,走到今天这一步有很大部分是自己给了浩然错觉,可以偷腥的错觉。

艾辰无意中看到一句话:如果你执意骗我,那请骗我一辈子,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天,都让我觉得我是你唯一的爱人。艾辰想,她的容忍程度是自欺欺人。

后续:

11年6月至12月,艾辰在她原有的QQ上写了三篇日记,确切的说是留言,说出她提出分手后内心的痛,想让浩然看到来找自己,他没看到。

12年5月,浩然留言,you are my best love,艾辰没看到。

12年10月20号,浩然发短信说她要离开深圳了,过得不开心,艾辰祝福她完成自己的理想。浩然问她现在过得怎样?艾辰说一切安好。

12年11月2日,浩然终于看到了艾辰之前的留言,于是,给她回复“现已婚”

12年11月7日,艾辰终于也看到了他的留言和“现已婚”,并且艾辰无权进入他的空间。

艾辰又祝福了他,删掉了所有留言。

当他最爱她的时候,艾辰还不懂得如何去爱,只知道接受和索取;当她学会付出的时候,他爱上了别人;当他真心想挽回时,艾辰却因忍受不了寂寞,有了一份责任……

如果总想着前男友也是不忠的一种,那艾辰也成了自己鄙视的人。

不过现在都结束了,艾辰会一心一意珍惜眼前人,她会让自己过得幸福,让她身边的人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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