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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溪之畔远处的杏花林里,又是一场春雨,我撑杏花纸伞,红衣飘然。风起时,漫天杏花花瓣落满纸伞。这清脆的声音在我心里回荡,我仿佛听到了马蹄声,看到了他在杏花林里穿梭奔向我的身影。
我就在这里等他归来。
他若凯旋,红衣相迎,他若马革裹尸,白衣相送。
可我等来的是谢辰渊带着一名娇俏的女子,他执意要带她回到若溪之畔,为她调养伤病,可他忘了,若溪之畔是我和他定情的地方。
01
春光柔若无骨,点滴洒落在我红衣上,我轻抚发上系的那根红绳,内心泛起涟漪,这是他出征时亲手为我系上的,我竟躺在这杏花树下睡着了。白色若雪的花瓣,片片落在我红色衣裙上。
我在杏花林等了他两天两夜,我从若溪之畔独自前行走到这里。只因我们约好,两年后,我穿上红色嫁衣在这里等他。
红色披风在若大的杏花林里飘然,我远远地望着。那抹红色离我越来越近,直到我看见一个娇俏,脸色发白,柔若无骨的女子,春光落在她一眼惊鸿柔美的脸上。
“若溪,快上马,我们回若溪之畔。”
她见了我,眉眼低垂,五分惧怕,三分娇羞,紧紧缩在他怀里,时不时地咳得厉害。直到她微微抬眼,双眸里似一泓寒潭,带有微微寒意,又泛起阵阵涟漪。
“滕儿患了肺痨,是我在战场上救下来的,他父母都已经离世了。”
他没有问我红色嫁衣的事,他好像更在意的是怀中这位滕儿姑娘的伤病。
是啊,他是梁鹤大名鼎鼎的谢将军,我和他的婚约,没有聘书,也没有媒人,只有他的一腔誓言。
我在若溪之畔的小竹屋里,挂满了红稠和灯笼。下马时,他抱着她,匆匆回了小竹屋。他安置她睡在榻上。可能由于马的颠簸,她开始不停地咳嗽。
我为她把脉,她身子虚弱,全靠一口气吊着。我去小厨房为她煎药。药气腾腾,他没有出来过,他一直守在榻前。
三年前,他受了箭伤,从马上跌落到杏花林里,我去恒明山采药路过杏花林。我救了他,他从昏迷中醒来时。我看到他那双眼睛时,已如惊鸿。
他告诉我他是一名将军,梁鹤和北弋相战,他们险胜。只有他还活着,他路过这里时。箭伤发作,昏迷不醒。
我带他回了若溪小竹屋,他的箭伤在我的悉心照料下,恢复得很快。他晨时就起身舞剑,我在竹屋里看着他的背影,从春日到寒霜。
他在落雪中抱起我,我看着他的眼睛和发髻,白雪就那样飘入我们的眼眸,他唤我阿沅。他说他要娶我为妻,和他永不分离。
他教会我剑术,让我能在危险时自保。
他说她从未遇到过我这样的女子,一身医术,隐在这山林里,的确是屈才,何不随他一起入京。做他的贴身医女,过得逍遥自在,他定会护我,让我一生无忧。
那时阿爹旧疾复发,我又如何放心得下。他只好回京述职,他走时在我发上系上红绳,他说待阿爹病好,他会来接我入将军府。到时候他会飞鸽传书,安排好一切,我只需安心等待。
我等来的是他出征的消息,他在信中说,此战面对强大的时渊,将是一场血战,没想到,他这一去,征战长达两年。
我收到他的捷报,他让我穿上红衣在杏花林等他。是啊,我很早就来了,看到他捷报的那一刻,我心中的欢喜,无法言明。
苦涩的药味,刺入鼻尖。
“滕儿,滕儿………!”
耳畔中传来谢辰渊急切的呼喊声。我进了小竹屋。他整个人紧绷着,周身氤氲着冷气。我没见过这样的他,看得出来,他对这个女子格外上心。
她陷入了高烧和昏迷中,嘴里一直唤着:辰渊!
我为她施针,她才平静下来。我看着她憔悴的脸和谢辰渊额头上紧密的汗珠。我想开口问他,可他的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她。我开始难以启齿。
他在她榻前守了一夜,直到她醒来。他来小厨房端药,亲手喂她喝药。
“姐姐莫要误会。辰渊将军只是可怜我无家可归,交州郡破了,我的父母也死了。”她眼眶猩红,抽泣起来。他拧紧眉头,转过身去。
“你好好养病,其他的无需担忧!”我强装镇定。
“姐姐,谢谢你,待我病好,我定速速离开!”
看她的样子,约摸小我两三岁。她的病好得很快,她时常缠着辰渊教她写字,作画,练习剑术,还说要向他拜师,后来他们以师徒相称。
小竹林外有一片杏花,他曾和我一起种下的,只为了让我能时常看到杏花春雨。他虽是一介武将,却也有心思细腻的的时候。
他们在杏花树下舞剑,白色花瓣从残风中坠落。他曾在那棵杏花树下教会我剑术,让我能在危机时自保。
他从未提起过我为何穿着红衣。直到我看到她手腕上的红绳。我决然脱下红衣,白衣相送。
我没有质问他,他看到我一身白衣,他诚恳地告诉我他的确对滕儿动了真情。他若娶我,心里也不只能是有我一人。
当他亲口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我的胸口开始阵痛,我的脑海里想起他的箭伤,血肉模糊,我的心也如此。
“若如此,我自会离去!”
“阿沅,这是你的家,明日,我会带她走。”他声音低沉,好似有内疚又好似透着寒意。
寒夜斑驳,月光落在小竹屋,我从发上取掉红绳,摘下红绸和灯笼,焚烧殆尽,泪一滴一滴滑落,我挽上发,换上黑衣,屋中佩剑,寒光泠泠,皎若月光。
我去那棵杏花树下舞剑,一招一式,我开始回忆起他那时的眼眸,清透若雪,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变了。
满树杏花落了一地,这么熟悉的招式,我每日都会练习的招式,我却划伤了手,鲜血顺着指尖流淌。
我回屋包扎好,躺在榻上,睡着了。待我第二日醒来时,他们已经离开了。
春日再次照耀在杏花树上时,我才回过神儿来,满树枝丫被砍断,落了一地。
是啊,就连这唯一的念想,你都要斩断。想起来。以前的种种,我竟无言以对,生生吐出一口鲜血。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有多爱谢辰渊。
02
后来的两年里,没有春光,我的每时每刻都在落雪,连门前那棵杏花树都不再开花。
阿爹离开我已经五年,我无比想念阿爹,我带上香烛,好酒好菜去看望阿爹时。阿爹墓前飞来一只信鸽,信鸽脚上系着一根红绳,我对这只信鸽太熟悉,是谢辰渊的那只信鸽,我有些激动地取下信。
“阿沅姐姐,我是滕儿,原谅我们,姐姐,谢将军病重,你速来京城与他见最后一面,他一直在唤阿沅,我想你就是阿沅姐姐。腾儿留。”
我骑上快马去到将军府。我没有见到他,见到的是一府的白绸和白色灯笼。
我闯入谢府,他安静地躺在冰棺里,面容如昔日一样,可他穿得竟不是白衣,而是一身红衣。我的泪滴落在他衣衫上。
“他为何躺在冰棺里?”
“是谢将军这样吩咐的!”这个女子失了柔魅。眼神里充满哀伤。
“他为何穿红衣?”
“阿沅姐姐,谢将军说,他是为了阿沅,他承诺过她,绝不食言!”
“是吗?到底发生了何事?”
“阿沅姐姐,谢将军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个秘密,他不让我说!”
“你!……”
我抚摸他的脸,他消瘦了好多。
“你醒来,看看我,谢辰渊,我命令你醒过来,看看我!”他好像听不见我的话,要是换作昔日,他不会不理会我的。
“阿沅姐姐,你切莫太过伤心,谢将军只望你一切安好。”
“你为何一滴眼泪也没有。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阿沅姐姐莫要再追问,你不知道为好。况且谢将军交代过。滕儿会誓死守住这个秘密。”
我掀开他衣袖,露出手腕,他手腕里竟有一只肥大的蛊虫,还在吸食他的肉身。幸好阿爹在时经常为我讲述奇闻异事。我认得这种蛊虫,是西域最阴毒的千机蛊,一旦放入体内,无解,不死不休!除非……
我割破手腕,血滴到他的手腕上,蛊虫嗅到了血腥味,爬入了我的体内。
“阿沅姐姐,你这又是何苦?”
“你不会明白的,辰渊对于我来说,我不会让他死了还要承受这样的痛苦!我来替他!”
千机蛊长成如此,已经具备三日就能杀人的可怕吸食力。
“阿沅姐姐,你……”
“你还是不肯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何事吗?”
03
交州,和时渊仅一江之隔,是滕儿的家,那里的人本安居乐业。鲜花开满了整个交州郡。那里的人以打鱼为生。可时渊暗中培养深通水性的死士,肆意杀戮渔民,只为争夺交州郡。
“那里不再漫山遍野都是鲜花。只有无穷无尽的红色硝烟,和老弱妇孺嘶声力竭的啼哭声。直到谢将军的到来,让交州郡看到了希望。可梁鹤和时渊这一战,时渊兵力雄厚,蓄谋已久,梁鹤几乎全军覆没。谢将军被囚,他和我被关押在一处,他们为了让他召降,用了各种手段,他带着我逃出来时已经中了千机蛊,蛊虫日夜吸收他的血魄,直到衰尽而死。他服用鹤时焰压制蛊虫就害怕你发现端倪,会不顾一切去救他,就算是牺牲你的性命。所以……”
“所以你们只是假装有情?”
“阿沅姐姐,我本是不同意如此的。可谢将军是我的恩人,我不能不报答他!”
“滕儿,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
我将他抱上马,快马加鞭。我带他回了若溪,我穿好红衣,涂上胭脂,带他去了杏花林。
他安静地睡在杏花树下,花瓣飘落一地。我想象过无数次和他的重逢,没想到还是在这里。
三年的思念随杏花飘落风中,我轻轻躺在他身旁,轻抚他的脸,这一刻,我已等了太久。
“谢辰渊,不管你同不同意,我来嫁你了。”
蛊虫吸食着我的血液和五脏六腑。这样的痛苦他是承受了多久。我的眼泪湿透他的红衣。
我想起春日时,他陪我在若溪那棵杏花树下喝胭脂醉。他喝着喝着脸色发红,他说他喜欢我,非我不娶,他会一辈子守护着我。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阿爹走后,我靠着誓言撑过一年又一年。
落雪时,他陪我一同上山采药。我依偎在他温暖的怀里躲避风雪。他亲昵地唤我阿沅。说待我做了将军夫人,我们永不再分离。
我哪里想做什么将军夫人,此时此刻能躺在他身旁已经是上天莫大的恩赐。我亲吻他的额头和眼睛。
漫天花瓣飘落,春日里竟下起大雪。雪盖在我们红色衣衫上。
“辰渊,你看,你老是说我们没有媒人,天地为媒,雪花相送。”
我仿佛没有了痛苦。我拥着他,安静地睡着了。梦里他又再次亲昵的唤我阿沅。他像第一次和我相见时那样笑着。他不像一个武将,他只是我唯一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