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浮沉
苏安县的季家老宅，那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二伯娘在听闻下人的汇报后，早已面色大变。更加慌乱的是，她竟没有回老宅 而是跑去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京郊。
“人送进去了？”顾无念伏在案上正细细的勾勒着一个花样子。
灵芝走上前去，给她打着扇。“都安置好了。”灵芝偷瞄了一眼作画的人，一身的玄色男式长袍，头发扎着男子的样式。任谁看，这都是一位翩翩少年郎。可谁又知道，这冷寂的外表下竟是女娇娥。怪只怪自己主人生的太好，不似一般女子那么娇弱，眉宇间带着几分英气。有时候灵芝总也恍惚的看走了眼。
顾无念未见灵芝仔细搭话，一抬头正撞见她那犯花痴的模样。遂打趣她：“我说灵芝呀，若你家主子我是个少年郎，恐怕早被你吃干抹净了吧。瞧瞧你那点出息。嘴巴擦干净！”
灵芝正懵懂着，手里被塞了一抹手帕。这才回过神来。倒也习惯了，也没有个娇羞什么的。反而没事人一样将今天季二伯娘收到顾无念让人散出去的信息后暴跳如雷的事情。又给顾无念细细道来。
这就暴跳如雷了？就这么个沉不住气的，到也能谋划着朝堂上的事情？可见，阿修这些年为什么有心无力了。背后的人一直藏匿颇深，推这么个妇人出来。他季明修别说没成家，就算成了家也未必能斗得过这泼辣无理的二伯娘。
会是谁呢？
“主子，落英回了。”
“让他进来回话。”顾无念大刺刺的坐在主位上。落英刚一进门就见眼前的景象。黑衣少年，身上总不经意间迸发着一股清冷杀气。
落英和灵芝互相递了个眼神，这是打算就穿着男装就这么招摇过市了。真难得见那季公子的时候好歹穿了回女装。这才没几日，那季公子一走，她又打回原形了。
二人就此事缄默不语。
“主子，暗哨都安插好了，季公子那边也都顺利，水路上走的是三爷那条线。”
“哦，老三给他放行了？”顾无念倒是没想到这般顺利，还以为徐老三怎么也得讹他几天呢。
“三爷说，您欠他天大个人情，可不能像上次那样就打发了。”落英仔细的观摩着顾无念的表情变化……见无甚异常这才又说：“三爷要马，要季公子的马。”
顾无念沉思了一会儿，马是季家从塞外弄进来的。路途远运输难，一般就地变卖给临近的商户和军队。不消是大梁还是周边的小国 都买过季家的马。老三要马做什么，运回京城？这动静有点大吧！
落英又道：“三爷说，不需马进大梁，他给漠北有人情要还。”
季明修呢？他怎么说。
“季公子答应了，但是合约上得您的印鉴。”说着将二人各自署名的合约乘了上来。
上面写的道也是仔细，看上去确实只需顾无念的印鉴一盖便就成事了。顾无念却毫无预兆的笑了起来，这个狐狸成了精了。
灵芝和落英都被顾无念这一笑弄得一头雾水。灵芝跟着顾无念有些年头了，心下揣测了一番。不由的惊呼着：“莫不是季公子框咱们三爷呢？”
“也不算框，只是你们三爷糊涂了。漠北产马，真正需要的是钱粮。这是漠北的狐狸框着你们三爷买马再送回，空手套白狼呢！”顾无念又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可惜得季家破费些银两。”
听到这，灵芝的眉头皱着，终究没想起来是谁框了谁。
顾无念无数次听徐老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他在关外遇见的那些事情。还有关外那位朋友给他的救命之恩。可在顾无念看来，这都是套路，套路他徐老三对那个救命恩人感恩戴德。可目的呢？仅仅是为钱粮吗？那也未必太过于铺陈了。
徐老三的人情债，顾无念此刻无暇顾及。倒是得让季明修加快点动作，她这边才好引蛇出洞。
季明修这一路上很是顺利。因着这份顺利，倒是让他又不得不重新审视那个和自己有着生死扣的顾无念。她如今年岁也不大，虽是过了寻常女子婚假之龄，但也不过十七八而已。这一路下来那些盐帮水帮似乎都是她颇是恭敬。只一项，这些人都喊她顾先生。也唯有那徐老三嘴里不时的说着他无念兄弟如何如何。
季明修顺利登船，并借着徐老三的势力前去追赶季家前些日子发出去的两艘货船。
如今朝堂上并不安生，表面上勉强还能维系一片祥和，私底下早已经剑拔弩张了。
诚王一脉在京中的势力早已根深蒂固，底下的三个兄弟虽然都刚从封地上来，但是这些年也没少在京中扶植势力……
唯有那个被封了大将军王的薛逸，一直安安生生的呆在边关，朝中极少听到他的动静。除了给皇帝的请安折子，就剩下枯燥无味的军报了。诚王不是没把这个兄弟放在眼里，而是，他本分的厉害了。让自己也无从下手。
顾无念不喜这朝堂上的弯弯绕绕。朦胧中幼年时自己好像也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姑娘。虽然好些事情记不得了，但是她总能模糊的记得，好像自己那时还亲手宰过小羊羔的。现在想想，那会儿应该也不过五六岁，自己估摸着应该是身世可怜，迫于生计。
“如今是三月，人家都说烟花三月下扬州，您到好，领着我们搁这庄子上这就打算常驻了？”灵芝一边趁着日头正晒，一边整理着顾无念的那些个藏书。
“您这不是要给季公子帮忙吗？就这么帮呀——”说着回过身把正躺在藤椅上惬意的某人手里的酒壶夺了下来。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顾无念正舒坦着呢，手上一空，耳朵边又是灵芝的碎碎念。实在躺不下去了，这才慢悠悠的晃着起身。似笑非笑的看着灵芝，一脸的促狭：“灵芝呀，瞧瞧，你的阿吉哥哥来了！”
灵芝被她愚弄的脸热，顾不得真的假的，张口就说：“您一天和婢子说十句话，里面就有九句半是诓人的。信你才怪……”
两人笑闹着，把真到了院门口的阿吉给定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结果，灵芝这厢说着不信顾无念的戏弄，一扭头看见门外站着的阿吉，两个人脸上都是一红。灵芝遂回过头恶狠狠的剜了顾无念一眼，羞得脸成了猪肝色。借口添茶，慌忙退下了。
阿吉也是不自在，好不容易调整好状态。又瞧见自己主子笑得花枝乱颤的。心想，您穿着男人衣服，笑得跟个浪荡公子似的。这是真不准备给自己嫁出去的节奏。关键是，您还戏弄我未来媳妇。
“阿吉见过主子。”说着利落的单腿跪下行了礼。
顾无念笑得话暂时说不出来，便摆摆手，示意他起来。
“您干脆把灵芝就许给奴才得了，这啥也没定下来，您都快把她逗的再不愿见我了。”阿吉扁扁嘴
“美的你，还就这就许给你了。”顾无念笑也笑过了，斜眯着眼睛看着他。“事情办妥了？还没立功呢，这就来讨赏了？”
“派去的人一路互送，季公子一路追着自己的两艘货船，前儿个夜里，江上烧了整整一夜。烧的天都红的。”
“两艘都烧了？”
“哪只两艘，火势一起，又有风助。边上挨着的几搜船无一幸免。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季公子看着好像是早知道会这样！奴才也不敢多问。”
好家伙，他烧他自己的也就算了，连带别人家，他这是要干嘛？
“你没打听一下是那家的货船，装的什么货？”
“打听了，不打听还好。一打听，给奴才吓得半天不得回神！其他的船也就罢了，另一艘往京里走的，说是西北大将军王包的船，是给今上的生辰礼。”
给皇帝的生辰礼，还是大将军王的……阿修一把火烧了？
阿吉见顾无念面色不豫，卡在嗓子口的话，半天才又说了出来。“公子说，让您别担心，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顾无念这一瞬眼神吓人的很，扫向阿吉的时候。诺大个男人，差点就跪下了。
“京中怎么没得消息……”
“最快得明日，奴才是事先知道才能这时候赶回来报信。朝廷的信使是今天才得到属地的准信，这才接了地方官的折子快马加鞭的赶。最快也得明日午后了。”阿吉最后说的小心翼翼的，一边探查顾无念的脸色。
这时灵芝正端了茶点进来。顾无念没错过两人那期期艾艾的小眼神。留了句话，转身离开了。懒得在那碍眼，该问的也都问了不是。
眼下，到是为着季明修着急了！他这究竟要做什么。
那边灵芝和阿吉聊了半晌 阿吉才记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忙和灵芝道别 又赶着去追顾无念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