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我收到一条留言,是已经毕业两年的C写给我的,他问我:“老师,你还记得我那份作业吗?”我知道他说的是那一封信,我原封不动的一直保留着。
那一年的作业,我突然心血来潮,布置了那样的几道题,发生了好几个故事,而他的故事,是让人读完有些说不上来的心酸的那类。他抽到的题目是《爸爸妈妈,我想对你们说》。
原本我已经在结课时将写有我评语的作业发还给了他,后来时不时的我就会想起他作业里的那些文字,就又打电话给他,希望他可以把作业留给我,并且允许我以后哪天想起来了“使用”它。他欣然同意了,然后,这份作业就留在了我这里。原文如下,一字未改:
当我看到我要写的题目时,第一个感觉是无聊,爸爸和妈妈一直都在我身边,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时间可以冲淡一切,连亲情也被冲的很淡很淡,即使一直都在身边,也不会让我心中涌动着什么。
没错,我的感情反应是有点淡漠,但这只因为太过于熟悉。也许别人会以为我不懂感恩,也并非如此,只因我把这份感情藏得太深,世界有太多美好,也有太多不美好,我已习惯了冷眼看世界,既不道破不好的,也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
这个题目真的很土,从小学写到中学,又在大学里再见一面。父爱、母爱很深刻,又如何轻易用文字表达?
曾经有个男人,他花了一半的生命在外地打工,触摸不到家庭的温馨,在另一个城市里摸爬滚打,而和家里的唯一维系只是一通电话。他就是我的父亲,你说这一半的生命,用这短短的几句话,又如何能表达呢?
曾经有个女人,每天都在工作和家庭中度过,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了皱纹,有了沧桑,她用她的时间和精力,换回了我的幸福和安然。妈妈,我知道我喜欢的菜你都不喜欢,而我不喜欢的菜,你都喜欢,真的是这样子的吗?
我不曾为爸爸妈妈的生日庆祝过,我不曾正式地过父亲节、母亲节,我也未曾在感恩节表达过什么。我不好意思,但我知道这份感恩之意他们都懂,只是说出来后会尴尬。有些事情,有些事情真的必须要表达出来吗?亲情不是谈恋爱,说出来,父母不会多爱你一分,不说出来,父母也不会少爱你一分,因为这种感情一直处于顶端。
直到有一天,爸爸说他好累,而母亲责怪他不努力,我懂得。不知不觉中,我已经长大了,家庭的重担渐渐需要我来承担。我的高考变成了一种责任,我也不再天真。
大学,我已经在这里产生了迷茫,我明白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的责任感一直都与颓废作斗争,而我常常失败。
一回到办公室,我就翻箱倒柜,找出了他那份作业,用手机拍了下来,发给了他。我以为他只是想看看那时候的自己。
“母亲节快到了!”他看完,说了一句。
“嗯。”我没打算和他深聊,一会儿我就要上课,必须调整情绪和状态。
“亲情不是谈恋爱,有必要一定要表达出来吗?”
“嗯。要。”
“我恋爱了,可是我发现,我也表达不出来。难道我是没有感情的人吗?我明明很爱那个女孩,可是……”
“不如你先买个礼物送给妈妈,用这种方式表达一下你对妈妈的爱。”还有3分钟,我就要上课了,无法接他这个话题。
那边沉默了,一直在沉默,我突然意识到他不是真的想看那时候的他,而是另有隐情。
“你还在吗?”
无应答。
“你还在吗?”
还是无应答。
“你给我留言,我先上课,下课后第一时间回复你。”
无应答。
“你还在吗?”
一直到今天,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我和他的对话框里,还是我那句“你还在吗?”
而那个C,就像不认识我一样,静静地躺在我的微信里,就这么沉默着,然后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