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人到中年,50周岁,风韵犹存,身材高挑,虽没有大富大贵,可是显得很年轻,更幸运的是已经退休了。职场这么多年,事业平平淡淡,总觉得自己没有过上想要的生活。遗憾的是,她实际是一个事业心比较强的职业妇女,工作时一直在不断学习,如果不是因为嫁给了现在的丈夫,她可能是一个女老板,或者是一个体面的阔太太,缘份啊,缘份这个东西,不得不相信它的存在。因此她把自己想像成莫泊桑的短篇小说“项链”的女主人公,穿戴讲究,虽然没有一个体面的丈夫,也没有一个上流社会的平台,但是她有自强不息的能力,并且能够承受孤独,她平时不和嫁了有钱的老公的女同学来往,也不谈自己的先生,她的退休生活安排得津津有条。可她的内心总是在对自己说,我属于命苦的,如果我和另外一个的他生活在一起,那么她的人生是否更精彩?似乎心有不甘。
那个他,是她的初恋。离开学校三十多年至今,他们从来没见过面,他的音容笑貌,还是那个懵懂的少年,白净的皮肤,善良的眼神,优秀的成绩,文静的性格,听说他当时考取了浙江大学医学部,毕业分配在自己市里的医院,又后来“下海”挣钱了,去了宁波,后来……他们就再也没见过面。她对他有好感,他也有好感,初中的时候他们是同桌,同是班干部,他爱看她画的月季,她爱看他写的钢笔字。那时候的她,最喜欢每天去上学,不喜欢有星期天,巴不得天天上学,也不要有寒暑假。最让人难以忘怀的是,他比她懂事,比她成熟,有一次中午放学一路来到校门口的河边,她好动的年龄,蹦蹦跳跳,把脚上的凉鞋甩进了河里,而且是很深的河心,她急得哭了,他奋不顾身地跳进了河里,一个猛子扎入河底,一会儿一只手高高举起她的红色凉鞋,她开心地笑了。他们一起升入普高,一起住校,一起回乡,他经常借小说给她看,见面时微微一笑,脸上泛起了红晕,然后各自和同学们去玩了,三年普高,他们从来没表白过,只是见面时非常羞涩,平时暗自关注对方,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他高考顺利入取,而她落榜了。命运的音符就在这里嘎然而止,然后走上不同的道路,高中毕业后,她进城打工,而他是堂堂的国家包分配的大学生,她很自卑,从此慢慢地有意地和他失去了联系。她也曾偷偷地向熟人问起过他,他好吗?他的爱人该是如何漂亮?有时看着自己抽烟喝酒的丈夫,庸俗透顶,好不心烦,她想像他的家庭该有多美满幸福,不禁眼泪汪汪。
好了,现在自己都已经退休了,学历并不那么重要了。儿女也大了,时代不同了,考得上大学或者考不上大学没有这个必要了吧,没有读过几年书的人也在城里买了商品房。可是心里怎么还想着他?老不正经,她怪自己真多情,微信里的“鸡汤”说,人到中年,再也不要自作多情,那是害人害己,难道是在说她这种人?好不害羞!可是不管怎么样,我有时间了,我也有闲钱,不要他破费什么,可以清清楚楚地体面去看他一回,了却一桩心愿,顺便叙叙旧,听说他在宁波挣钱?开大公司了?保险起见,那我还是先到他老家去问问看,他今住在哪个城市?说走就走,她会开车,她有自己的小汽车,精心打扮一番,她踏上了回乡的路,这条路也是通往他的老家的路,只不过他的老家在她乡的最边远,一直以来她没去过他的村庄,也没见过他的父母,乡里的村级公路造得很宽也很平坦,好多人家造起了新洋房,院子里都有小汽车,农村的生活真不错,好多人家在城里买了商品房,城乡差别不复存在,再也不是当年一心想读书跳出“农门”的年代了。她轻轻地舒了口气,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笑容。
在车上,她的手机铃声响起来了,是她的老姑妈打来的电话,“你不必去了,你要找的张**”,就是那个当年考上大学的小子啊,他已经死了,死了有10年了,听说是血癌,你们是同学?这我倒不知道哎,早就得病死了,可怜啊,书白读了,当时他孩子还小呢!他父母现在跟他妹妹住在一起呢"。她一个急刹车,手机滑落了,傻乎乎地停在了路边,不必去了,人早已不在了……她感到胸口跳得厉害,心跳“早博”又开始了,两只手感觉麻麻的,她有气无力的趴在方向盘上,眼泪无声地滴落下来,那个懵懂的少年,是她心中的一个结,她的心口好疼好疼,为什么不早点来呢?她狠狠地扭自己大腿的肌肉,责怪自己为什么那么要面子?她真正地感到孤独与凄凉了。
她心中的秘密应该没有人会知道,她回城的路上,还是假装有意无意地问了他们高中时的一个女同学,是询问关于他生病的事以及他家庭的情况,还是替他感到难过与不值。据说他是“下海”后做医药代表,生意做得不错,大把大把赚钱了,销售药品看起来风光,可是资本家是贪得无厌的,指标年年增,年年长,长年劳累,缺少休息,又因风流倜傥,外表俊朗,在“围城”外面弄出来一个私生子,后院起火,家庭不得安宁,身体衰败了,死时实际才39岁。
她想,来年清明,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去坟上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