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穆先生著述等身,此形容不为过也。先生一代国学大师,为世人所尊崇。想先生在西南联大教书时,与陈寅恪先生共同执教“中国通史”,而陈先生能独尊先生未有异议,可见先生才学之高。
先生《人生十论》三部分,盖自1949~1954年完成第一部分“十论”,1978年著就“人生三步骤”,1980年完成“中国人生哲学”。十论乃先生已达“知天命”之年后完成,后两部分更已是“从心所欲、不逾矩”之后的感悟。
何为人生?何以敢论人生?一是要有先生一般的见识,二是要有先生一般的经历。有见地才敢论人生,有经历才可以论人生。一个人要是没有人生之经历与阅历,对人生本需要的各种磨砺都未尝遍,何以可以论人生。若只是经历了,却只是浑浑噩噩般,没有见地,又何能论人生?
所以这人生之论,说到底还是要涉及到年龄阅历和知识底子的问题。年轻人不妄论人生,是因为以后的日子还长久着呢,人的思想总是要不断变化的,今日你觉得儒家有道理,明天你又认为还是法家说的对,后天你又遇到生活中的某些困顿后,觉得还是依从道家的更合适。又或许是今天有人告诉了你康德,你觉得甚有道理,明儿个有人和你说了黑格尔,你觉得也不错啊,以至于自己无从主张。其实此乃人之常情。莫说是年轻人,就是已过不惑之年的诸多人等,有几个是真的“不惑”了呢?
年轻人所思索的人生,和钱穆先生所思索的人生,本就有很大的不同。现在的年轻人,按照钱先生的话来讲,已经是西化的了。之所以西化,因为环境本身就已经逐渐有西化的倾向。年轻人还在为就业、衣食、住房等等奔波劳累之时,心中本就不大可能有所谓人生的思索,待到衣食无忧、居有定所之时或许才会思考“人生为何?”。这或许是每一个人的必经之路。
待到思索人生为何,何为人生之时,当然会有众多的疑惑,但无论持有何种疑惑,必当选择一种自己认为正确的主张,走一遭自己须走的道路。钱穆先生书中所言的只有中国的儒家哲学才是解决人生困惑之光明大道的结论,那是钱先生自己的结论,你可信可不信,但钱先生自己是相信的,不但相信,而且是身体力行地在做,在贯彻。你若想验证、体会钱穆先生所主张是否正确,一是要你自己去分析判断,而更重要的是你也要依照钱穆先生的主张去亲自体验一番才可以。当然你也可以有自己的信奉,你可以乐观如颜渊,也可以悲观如叔本华,亦或可以疯狂至尼采,但无论何种主张,你都需亲身经历后才可以体会个中滋味。
苏格拉底说“未经省察的人生不值得过”,但又有多少人真正会去省察自己的人生呢?我们不是哲学家,每时每刻都要去思考生命的意义何在。但我们却时常会遇到叔本华所说的“生活摇荡如钟摆,于痛苦与无聊间徘徊”这样的境况,王尔德所说的“我们都生活在阴沟里,但仍有人在仰望星空”或许换一种说法更合适,那就是“我们都生活在阴沟里,但需要偶尔去仰望一下星空”,因为未经省察的人生不是不值得过,关键在于没有真正活过的人生值得省察吗?当我们陷于生活中的泥沼时,我们内心需要一盏指路明灯,告诉我们心应该安放在哪里,此时此刻,你需要抬头看一看星空,自己去寻找哪一颗星星属于你。
自古以来,东西方的无数先贤不断追寻、探索着何为人生及人生的意义何在。古希腊的哲学家们和我们古老的东方先哲一样,不但探索着,而且信奉着自己的所知、所求。到了近现代,西方的哲学家们似乎把学问和做人划分开了,可以说一套、做一套。只有我们这个民族,一直坚守着知行合一的准则来做人、做事,我们一直信奉着德行兼备才是人格伟大之处。远的不说,自民国以来,梁启超、蔡元培、朱自清、沈从文、陈寅恪等等这些先辈哪一位不是德才兼备才受万人拥戴,梁漱溟先生《人心与人生》、钱穆先生《人生十论》、张中行先生《顺生论》虽是几位先生纸上对“人生”的著述,但几位先生所行与所述之一致又岂不是我辈楷模呢?
我们的才学固然无法与钱穆先生这样的大儒相比,但我们之德性却不可甘居先生之后。在人生的道路上,每一个人都只有一条路可走,先贤们走的路和我们并无不同,我们需在心底里树立自己的一个人生态度和理念,并一以贯之,以求完成一个圆满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