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之上的木柱紧紧的锁着一个人。
“欹帝还是年少,微余五十过半竟敢孤身一人赴我墓茚之约。我的名号您不曾听闻,可曾见过我北界之大,之华奢吗?”
声音带着一丝空洞,无数如细黑长蛇般的烟气向欹帝扑去。所及之处温度皆下降至冰点,与周围热气腾腾的火光形成鲜明对比。粗黑的铁链仿佛早有准备,随烟雾升腾而起,将欹帝结结实实的捆在深渊之上的悬木里。
“大逆不道!放肆!你竟敢......竟敢......墓茚!看看你现在所做的是什么荒唐事!胆大包天!谋袭当朝帝皇,你必将斩立决!”
欹帝狠狠的拽了拽手腕上的铁链,纹丝不动。
“斩立决?这句话我早有耳闻。我想请教欹帝,这是什么时候落下过的誓言呢?”墓茚脸上充斥着戏虐的笑容,手中杀气腾腾的黑雾好似利剑般,蠢蠢欲动。
欹帝忽地一愣,仿佛想到什么难以忘怀的事情,额头上的细汗滴下三五滴,猛烈挣脱的手腕开始颤抖起来。
是啊,什么时候说过呢?
十年前,欹帝昂首挺胸,低眉下气的墓茚跪倒在华丽的龙椅面前。龙椅上没有人影,就连空气中都显现不出一丝生人之气,只有远处空灵的叫声,些许渡鸦飞过。
欹帝享受着奢华的沐浴,任由墓茚经历风吹雨打,仿佛此人的拜访如微风一般,细小、无因、不配。
“这灵欤盛世如我所愿,也为我父王生前所托,我享受这帝王的生活,是我所应得的!”欹帝伴着大笑说出这句话,心底是大悲后的歇斯里底。父王七窍流血致死的惨状仍历历在目,作为一次又一次的梦魇袭击欹帝的心灵。
侍女小心翼翼的用精绣棉布拂过欹帝的肌肤,大气不敢出。
挚友曾在宴席上打趣过,觥筹交错间,欹帝大笑道:
“墓茚?哈哈哈哈哈哈,原来那位半死不活的仁兄是茚家独子啊!正好,天时,地利,人和。”
他露出一抹狠笑。
“七窍流血的滋味,我也要让他品尝品尝。”
对于墓茚那些没有原由的严刑拷打,莫名的痛苦是自己在冰冷的地窖里独自忍受过的,心酸的泪水和咸腥的血液是自己亲自咽过的,沾满鲜血的大刀狼吞虎咽的蚕食着墓茚破败不堪的肉体。他已经忘了那段日子究竟有多久,他只觉得那时的时间好漫长,小窗外的阳光好温暖。
伤口暴露在阳光下,好疼。
成讦狠毒的模样在墓茚眼底留下深深的阴影,以至于北界围剿时的反击,墓茚接下他自暴自弃般的招数,愣了好久。
墓茚也很惊讶,成讦可以为了人民百姓,献出自己的宝贵肉身。
“不要在祸害人间了!”成讦忍着剧痛抬起手臂:“新账旧账一起算了!茚家的旧事与我对你的伤害一并购销,如果不满足现状,来红沐成氏找我决战便是!”话音刚落,成讦狡黠的笑容再现:“实则也罢,你终会猜错的。”
那一瞬爆发出来的真气,墓茚用尽那时的毕生功力,方才险险接下。
“成讦!你个小人!”墓茚缓和过来,撕裂着他残破不堪的躯体。而这一幕,被满是泪水的淼珏看在眼里。
“北界煞神音墓茚,生灵涂炭笑决堤。绿树阴林方做养,成讦血肉裂分离。”
墓茚的心底是复杂的,一团麻乱的。十多年的作威作福,让他早就遗忘了昔日旧友的情谊。
生病受伤可以再治伤疗养,可肉体俱灭人神分离可谓一去不复返。
墓茚回过神来,看着眼前奄奄一息的欹帝。虚幻的雾气迎面而来,墓茚年少时满是伤痕的身体与欹帝合二为一,熟悉的血痕与伤口,竟与墓茚当年所受过的折磨一模一样。
被黑雾包围的男子突然仰天长笑:“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成讦!你瞧见了吗?这是你的杰作啊,是你,都是因为你!
蓝色的剑光猛烈袭来,碎冰般斩断黑色的铁链,墓茚透过灵光镜眉头微蹙,眼角泛红的感觉被强迫憋回去。他挥了挥衣袖,最终还是留下了欹。
仿佛安排好了一般,淼珏挂满寒霜的俊俏面容无声出现在欹帝面前。
灵光镜的另一边是高挺的背影,上面布满伤痕和坑疤,墓茚饶有兴致的观察着淼珏的一举一动,阴森森的目光直射着淼珏。
洁白的背影与猩红色的身体形成鲜明对比,血痕染上淼珏洁白的扶衣,他的眼神是坚定的。
墓茚收回灵光镜,他的眼神也是坚定的。
黑白的分界线,终究是模糊的。
晚霞下三人疾步于林荫道,树叶与树叶间的缝隙被晚霞的红光填满,淼珏微微皱眉抬手挡住闷热的阳光,袁默虞轻巧的走在后面,肩上的欹帝还是神志不清。未干枯的血迹顺着欹帝的的额头倒流下来,无声的滴落在石子路上。
欹帝模模糊糊的扶住额头,轻轻叹口气。
成赤凉好像有心事一般,语重心长的开口说到:“那个……淼家主?”“请讲。”淼珏漫不经心的扶腰道。“您堂堂七尺男儿不考虑一下帮袁家主背一下欹帝吗?”
淼珏听闻微微抬头,伸出双手向欹帝一挥。蓝色的灵气立即包裹住满是伤痕欹帝,飘浮在空中。
“不是,你有这能力为啥不早用,非得自己背一段吗?"成赤凉嘴碎的本领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候用了起来。迎面而来的是冷若寒霜的目光。不知为何,成赤凉虽然感受不出淼珏生气时散发的劣气,但是她明白刚才的话好像惹他.......不耐烦了。
"今日不早了,黄昏时刻赶路不易被邪物盯上,二位赶紧回吧。"淼珏扫视过两人,默默的朝袁默虞点点头后径直走向淼氏的大门。
以成赤凉和袁默虞的实力,邪物自是不敢靠近,甚至是无法靠近。
”成家主,淼家主好像不太愉悦的样子,我没见过他下这么快逐客令过。“袁默虞道。
成赤凉点头道:”我可能说错什么话了,但是自从救下欹帝后他的脸色就一直不佳,可能想起什么不悦的事情了吧。我也仅是猜测......他看我那眼神,真是。“说罢,她耸耸肩。
”成家主,今日就此别过吧。“袁默虞突然抱拳道。
"这么快吗?"成赤凉望着袁默虞的背影发呆半响,踏上红沐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