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人”圈地震了。

说得这么宽泛，是因为这件事不再能像以往，可具体到某个圈子。

而是一桩火烧连环船。

最底层的，是堆粮的AO3（Archive of our own）和Lofter。这是两个专门为同人创作提供服务的网站平台。

无数写手画手，怀着爱意在这儿产粮，饿着肚子的爱好者，随时点开就能嗑到满足。

火苗，则是一篇以肖战、王一博为原型创作的同人文章——《下坠》。

有人说，它是同人创作中，挺亮的一抹光。

好好弄，没准儿能有大出息。

也有人说，它本身就廉价易燃，烧是早晚的。

这么理直气壮发言的，当然是放火的。

肖战粉们举起了火把。

开始，是对文章设定不满——女化肖战、把明星写成风尘女、文章有边缘性行为……

举报文章及作者，以及所有转发的、画画的相关人员。

再后来，直接烧仓。

举报文章，变成了举报平台，刷低分。

2月27日，引发“227”大团结，被多个圈子抵制。

2月29日，AO3被墙。

从此无地可安置心内扑腾的蝴蝶、手底的花的创作者们，以及无粮可吃的人，愤怒了——

你毁我平台，我黑你正主。

转头抵制起肖战的全部代言。

凡肖战出演的剧，一律打低分。

《陈情令》一夜从8.2下滑到7.9。《诛仙》跌破5分。肖战打酱油的《庆余年》也遭连累。

粉丝当然不服，把以暴制暴进行到底。

火，越烧越旺越广。

平台烧成了水汽，蒸发；用户们怒火熊熊；粉丝连带着明星，黑口黑面，人见人厌。

大家面面相觑，开始发懵——

怎么会这样？

现况，倒是很适合用《下坠》中的一句话形容：一环扣一环，世间的悲剧就是这样，你永远不知道该怪谁。

粉丝一定是懵的。

恐怕很多人到现在也没想明白——

只是日常的掰头、对线罢了。

祝你天天有性生活

只是机制化的投诉、反黑，多次大规模举报中的一次罢了。

只是每个饭圈都会搞的人肉、闹大，联系学校或单位……跳出网络，飞到三次元抓人罢了。

作者还出来澄清自己没被人肉，看不见吗？（找错了人）

怎么就引起众怒了？

被连夜偷袭的AO3用户当然也是懵的。

一觉醒来，粮仓没了。

明星方面，肖战本人，一直没露面。

直到3月1日晚，肖战工作室终于发表了一篇道歉声明：

不出则已，一出，连一直吃瓜的路人也懵了。

说是道歉，却没点出实质对象，向谁道歉？

饭圈的火，反引向疫情。

至于占用公共资源（更准确的表达是侵占舆论空间），这些话，原本倒也不错。

但粉丝多次大规模搞举报，后援会、大粉小粉全员参与时，不出来说。

同人文爱好者打反击战，几次上热搜，不出来说。

被无辜连累的演员，只能惨兮兮地给自己作品按5星试图挽回时，也不出来说。

现在，好不容易大家都跳出了简单、低层面的互咬。

一些在业内说得上话的人，终于要透过表面形式，触及问题的本质时。

出来说——不要再侵占舆论空间了？

不好意思，请不要停，请继续讨论下去。

毕竟，舆论空间怕的不是被侵占。

而是白白侵占。

讨论什么？

饭圈发懵的本质。

之所以懵，是因为长期习以为常。

在娱乐环境自上而下的无人欲、伪真空中。

哥哥们连正常社交都搞得像浑身有电。

不拉手，捏指尖，躲很远，360°从你的全世界路过，还被夸有“求生欲”。

你怎么指望粉丝可以理解——

自己只是攻击了一篇不入流的、肮脏龌龊的同人文，就冒犯大众了？

把我偶像“娘化”（设定是因童年不幸，产生性别认知障碍的男孩，无法以男性身份去爱，遂女装）写成出卖身体的肮脏女人（实际正因为灵魂敏感洁净得出奇，才陷入痛苦）还不能骂吗？

写明星同人文，难道还有理吗？

但其实，这当中的矛盾在于——

在能正常看待文字和作品的人眼中，所谓烟花女、所谓未成年情感、所谓娘化、所谓“舞黄”，都并非是不可以存在、不可以探讨、必须歼灭的。

何况，作为曾获“雨果奖”的平台，作者使用了未成年警告标识，平台也有自己对文学伦理的审量。这也是粉丝初始举报文章和作者，不成功的原因。

灰色人物，晦涩故事，懵懂情欲，本就是文学创作的占比大头。

我们熟知的如《五十度灰》（《暮光之城》同人）书版《霸王别姬》（狄龙、姜大卫CP同人）也都算是同人。

即使真有不当的地方，有令你不喜之处。

采用一锅端、举报，人肉这些杀伐性质的“惯用手段”。

其实也是织起一张大网，囚禁了自己。

甚至不用等到“终有一日”，后果转头就来。

最初大兴举报的11万关注者大粉，也被扒出她所谓“娘化”肖战的微博。

本来是个人喜好，如今看来不无讽刺。

而当举报之苦，轮到己方尝时，粉丝纷纷表示——

“你给肖战刷低分，举报他的直播，不就和举报AO3的粉丝一样么？”

这话，本也是不错。

但，不听劝的，是被激怒的豹子，你也没法硬要求人家什么。

遇到听劝的，恭喜举报者们——

到头来，终究将偶像的名誉、无辜粉丝的清净，建立在受害人的道德之上。

而对于熟练掌握如何举报小众亚文化平台的窃喜。

本质也是逼自己凭非主流作品爆红的偶像，从今后再难碰非主流性质的作品和角色。

看，创作型粉丝仅用了一首为不符合性别刻板印象、不够man被霸凌至死的少年写的歌——《玫瑰少年》。

想在这关头，撑一下偶像。

弹幕你不许、你不可、你不配……

宛如三天前不满“娘化”而举报的回声。

等飘下午再看时，这视频已经不见了。

一切，就是个循环。

这种“报复”当然是不对的。

但，“饭圈从来如此”，便对么？

反扑刚开始时，肖战粉丝立刻控评表示——

只是举报了作者和相关人员，没有针对平台。

虽然事实并非如此，但即使是真的。

只对一人，便可以吗？

等到一些举报平台的截图，被贴出来。

肖战粉丝就此又表示——AO3在国内本就边缘化，她们的举报只是导火索。

虽然后被AO3的志愿者反驳，AO3官微也点赞了颇有深意的一条博。

可，哪怕真是这样，便无错吗？

我只是束缚思想的一张网。

我只是想网住会写的那一杆笔。

我只是给高墙添砖加瓦的搬运工。

我无足轻重，所以我无罪。

如果希图大众接受这一说法，那粉丝应该先来接受——

自己，甚至连带偶像，即将成为大众挣脱饭圈那一套所必要牺牲的第一张破网。

如果前者的蒸发，是命该如此。

后者便也是卡在关节。

这循环，心慌齿冷吗？

如果无法承受，那么请大方承认——

在“从来如此”的环境下，每一只同朝向的蝗虫，或许都无大罪。

但也不无辜，不高尚，不可能择得出去。

而当下选择缄默的肖战，其实也一样。

不能说有错，但也不够特别。

表现得平平无奇，甚至让抱有好感和希望的路人失望。

至于，粉丝所维护的“无辜被激进粉连累”更是谈不上。

吃粉丝红利的流量明星与这一群体永远谈不上“连累”二字。

除非他自己敢出来说——喂，你们连累我了。

你笑了吗？

因为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粉丝的热情，就像双刃剑，没事鸡血氪金，爱豆乐见金主夸；烧起来就变成了“激进粉”。

的确激进，但和花钱刷榜最猛的那群，一定是高度重叠的。

这件事上，沉默的不特别在于，50个流量遇上了，48个会选择这么沉默。

我们希望他们出来发声，及时制止粉丝。

但这时，他们是万万不可能出来打击这波初衷是“为了他好”的粉丝。

如同社畜如你，也不会轻易冒犯衣食父母。

尤其这群“父母”平时还总满脸笑容，满口“哥哥做什么我都支持”给你极大迷惑，但实质很可能爱多深恨多深，含泪回踩的。

这一点，我们看看敢打破流量法则的鹿晗，就知道了。

所以，正如飘不认可强拱AO3做了牺牲品。

事后还大言不惭，“命该如此”的粉丝一样。

我也不想强拱、鼓励任何人，一定要去做“打破”的那个，做先锋，做牺牲。

毕竟，后果不是我们来承担的。

不能那样要求别人。

但，这也就意味着，50个中，特别的那两个，更该挨夸，也值得为他的道路减少一些阻力。

比如说，像周深。

他目前还没有机会证明自己的“特别”。

因为在粉丝强行“为了你好”之前，他有时刻潜移默化地引导粉丝，什么是“好”。

当你没有表达，就注定被装扮。

这个方向，其实很值得学习——

很多平时有这样宽广、自由表达的明星。

粉丝多多少少有耳濡目染，起码不会有党同伐异之心。

像炎亚纶、吴青峰、李宇春、华晨宇……

都是敢表达，敢演，敢做的。

而肖战，公平点讲，不能说他从来就是失声的。

他以前也好玩。

留了个秘密花园给自己和粉丝，分享一些小情小绪。

他只是一直都在回避，习惯回避。

每次被揣测了，被束缚了，就关闭账号，停止发言，开口战战兢兢。

粉丝称之为乖、懂道理。

但说难听点，也是其局限之处。

经过这次自家粉丝亲手把饭圈从“歼灭对家”上升为“破坏生态”，从撕x演变成社会事件。

肖战以后能走多长远，能否出流量圈。

走出后又能走到什么境界，能否做回自己，都不能得知。

但，时间似乎真的不会把所有人都变得更好。

飘看了看一些明星几年前的微博，简直恍如隔世——

有从小就让人恰柠檬的鹿嫂。

似真似假，但很敢说的蜜蜂组合。

分手宣言不官方的馨予。

还在光膀子吃路边摊的前夫哥。

纠结在胡霍和胡糖之间的老胡。

认真探讨爱和不爱命题的仙三剧组。

以及吃瓜群众周冬雨喜收“老三”窦骁的表白——

真的，那时大家都太有趣了。

微博功能掌握不全，错字一堆，语法不对……

但个个都是“活人”。

而到今天，剩下了几许，失声了几许。

改变了的，不是罪人。

坚持的，要谢谢TA，让我们记忆中见过的大海，看过的蓝，遇到过的可爱的人，不是恍惚。

虽然，本不必如此艰难。

如果说，这次事件如何不白白侵占舆论空间，能让大家有什么收获。

大概就是有些人，该知举报伐异之“耻”。

而有些人，该知发声坚持之“勇”。

而我们，可以让后者不必那么勇得那么悲壮。

227，如果这是一个契机。

如果我确认我再也受不了这圈那圈的冒犯和干涉，从今天起，我不缩写，不指代。

你叫什么，我打什么。

我想什么，我说什么。

因为，失声的恶果，我们已经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