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病床上,空气温热。她裹着厚厚的洁白色被子,面颊削瘦,颧骨锋利的像刀石。若没有人去叫醒她,或许她就可以一直睡下去,安详恬静,永生永世。
她一直想回家,每天都将心隔空养在故土的上头。远隔千里,思念如丝,牵扯着两头人的悲欢。不顺心时想回家,思念太浓时想回家,孤独久了也想回家。可是这次,她真的回不去了。
她曾是个坚强的妇人,带着五个孩子举家南迁,过一贫如洗的日子。而现在她是个幸福的老人,儿孙满堂,安享晚年。没有人理解为何她偏执的热爱那些苦日子,爱那个让她受累的并不富饶的小地方。
她也有些糊涂,常常认错她的孩子们,却总是清楚地讲述旧事,仿佛相隔越遥远,记忆就越清晰。过去的事被翻来覆去地在她口中咀嚼,却丝毫不厌倦。
人的一生啊,就像是一棵树。年轻时,心高气傲,汲取雨露,去追求,去碰触蓝天;残风烛年时,伸展枝桠,包裹自己,静观万物。
一同享乐快活的人总是生命中匆匆几笔,而在黑暗中携手同行的人却刻骨铭心。安然的生活需要在夕阳中感恩,苦难的生活适合在夜里膜拜祭奠。
万物轮回,落叶总要归根。杂乱的叶脉如同人掌心的纹络,镌刻了她的一生。
——谨以此文纪念我的二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