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多,琴老太从公园锻炼完回家。
一辆载着蓝色塑料箱的清扫车,就静静等在她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旁边是公厕。
琴老太探身往塑料箱里瞅了一眼。
一大捆被踩扁的饮料瓶躺在里面,带着股子混合香精的甜味儿。
一,二,三…………真多,堆起还冒个尖。
难怪这两天她把附近的垃圾桶翻遍了,也捡不出几个,原来都给这人捡去了。
琴老太恨恨得往旁边啐了一口。
一年轻小伙路过,几乎原地跳起来,雪白的板鞋将将躲过这泡口水弹,“哎,看着点啊,差点吐到我身上。”
琴老太双手一背,横起一双小眼,脸拉长两倍,“小炮子仔,管起你奶奶了!”
年轻小伙见她不可理喻,又赶着上班,啧了一声走了。
又一泡口水弹追上去,落在他刚刚站立的地方。
这许久,公厕门口也未有人出入,清洁工大约是吃坏了肚子。
琴老太把手伸进塑料箱里一捞,没碰到瓶子。
塑料箱深而空,瓶子躺在箱底,虽然堆起,但还差一段距离。
周围人渐多,似有目光聚拢,琴老太并不想惹麻烦上身,顺着人流往前走了一段。
一分钟之后,琴老太再次出现在清洁车旁边。
附近垃圾箱的瓶子本就有她琴老太的一份,这是她与数个老头老太撕扯出的战绩,如今却被清洁工偷走了成果,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琴老太不想吵架,只要给她一个,不,她本来一天可以捡十多个,这样吧,每天给她十个,她也不计较了,正好省了她自己翻垃圾桶的辛苦。
琴老太准备履行她想象中的约定了,虽然并无人与她协商。
琴老太把清扫车拉到靠近花圃的一侧,站在花圃的水泥道牙上,慢慢探下身。
她把胳肢窝卡在箱沿儿上,手张得像抓娃娃机的钢爪,卯足了劲儿往前伸,胳膊比平时抻长了好几厘米,几乎要脱臼。
但力气没有白费,一个指尖已经碰到瓶盖上的螺旋纹路了。
“干嘛呢!”
耳边一声惊雷似的叫唤,琴老太差点一头栽下去。
“你干嘛呢!”
后脖颈子给人揪住了,琴老太像一头蒜被人从泥地里生生拔出来。
琴老太张牙舞爪得挣扎开,定睛一看,哑火。
眼前的人穿着一身清洁工的荧光绿衣服,是个老头。
“就是你的车啊,”琴老太没什么攻击性得说。
“小偷!”那老头却把眼一横,黑黄手指戳着她的脸。
琴老太缓过劲来了,“我问你,这些个瓶子哪来的!”
“小偷,”老头并不上当,“连扫地老头的东西都偷,不要脸!”
“告诉你,附近的瓶子都归我捡,”琴老太压着火说,“你怎么好把我的瓶子给偷了!”
“你是小偷,”老头大约是耳背,复读机似的重复,“不要脸。”
路过的人都往这里看,琴老太不耐烦与他多说。
死老头子力气还大,揪着琴老太不放。
琴老太彻底火了,两手抓住老头的衣领,撕扯起来。
“别打了!”
又一辆清洁车开过来,这两人放下心,横竖有人拉架,现在更不能怯场。
两双胳膊架着,你往前近几步,他带着你往后退几步,像两只摇摇晃晃的花瓶,几乎原地跳起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