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回的修养进程乃是由外及内,一层层打通各种心灵的屏障,先忘掉仁义、礼乐等外在规范,也就是解除礼教等社会意识对心灵的束缚。破礼教关后,进而“离形去知,同于大通”,达至“坐忘”的境界。“离形”与“堕肢体”同义,即忘身,消解由生理所激起的贪欲;“去知”与“黜聪明”同义,即忘神,除去由心智所产生的理性思维。通过了此两道功夫,则形神兼忘,臻至大通,与道合一,一切无碍。
“坐忘”也就是“无己”,达到此种境界,则“解心释神,莫然无魂”,在混沌一片的万物之中是没有区别的,能和天地同本而无偏爱,与万物同化而不偏执——“同则无好也”,即同于大道,则无是非好恶;“化则无常也”,冥于变化,故不执滞守常。如此则视己为天地大炉中一块朴金,任凭造化的大冶去陶铸,不因化为人而喜,不因化为非人而悲,化成什么都可以,化到哪儿去都无所谓。
颜回在这儿作为庄子说道的传声筒,庄子并没有在此说明“道”是什么,而在于识道前的修养功夫和识道后的心灵境界,“坐忘”的修养功夫无论是“心斋”“守宗”,还是“坐忘”,都坚持了《老子》所提出的“为学日益,为道日损”,就是说先要忘掉、失去,才能够悟道、得道。
只有无限的失去才能够无限的得道。庄子所体得的“道”,也不在于其本体论意义和宇宙论性质,而在于其内化于人的心灵后的精神状态。这样,在庄子的认识论中,作为最高认识的“道”,同时也就变化为最高境界的“道”。也就是说,“道”的真正被认识、被体验,是在精神修养领域而不是在认识领域。从而,庄子认识论中最高、最后的目标——道,在认识以外的精神修养领域内达到了;不能被确切把握的认识对象——道,转变成可为修养所能悟得的理想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