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到许飞的这首歌,是网易云推荐的,听到这首歌时,放下了手中的事,一边听,一边看评论。当时就想,完了,眼泪肯定是止不住了。
事实证明,我真是了解我自己。
我的父亲不写诗。他是个医生。不在医院里上班,是村里开诊所的。我记得以前我们家诊所不叫“XX村卫生站”,我的父亲也不需要每天忙碌村民档案的事情。
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父亲身体不好,当时觉得奇怪,医生为什么也会生病呀。稍长大一点就认识到了,医生也是人,人都会生病。爷爷说父亲小时候皮肤就黑黄黑黄的,后来才知道,这是乙肝的病症。
爷爷奶奶不识几个字,却对“让儿孙当医生”有种执念。父亲十几岁便离家学医,每月寄钱给家里,还要供他的弟弟读书。他的弟弟也成了医生。
这些,都不是父亲说的。他从来都不说这方面的事情。母亲教育孩子有一点很好,她觉得有些事情应该让小孩子知道,从而培养一种正确的认知。所以,我从小就知道为什么父亲的碗筷要分开放,为什么别的小孩的父亲都可以给他们夹菜而我的父亲从不给我夹,为什么我每年都要去医院抽血检查,而每次看到检查结果表明我已产生抗体,父亲就会松一口气。
我们家历来都是“严母慈父”,母亲比父亲大一岁,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得听母亲的。所以,父亲便成了我心里最为柔软的一部分。我爱和父亲玩儿,现在也是,一个快成年的人了,放假回了家就抱着父亲,倚着父亲,吵着闹着,跟个三四岁的小孩儿似的。这是有父亲在场的自动模式,改不过来。
他是个很节俭的人。菜汤可以煮面吃,牛奶过期了都舍不得扔。母亲骂他,说不缺这点。他也就笑一笑:哎呀,没有事儿的。以至于我一直以为他这个人骨子里就是喜欢便宜的东西。还是母亲了解他,跟我说:你爸可要面子了,你是不知道罢了。
我当然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会跟我打羽毛球,笑得比我还开心;他会帮我瞒着母亲,掩盖我犯的小错(大错想瞒都瞒不了);他会给我做好吃的饭菜,教我炒菜;我第一次做寿司,他就在旁边看着,嘱咐我小心刀,我醋放多了,寿司酸酸的,自己吃了几个就放冰箱里不想吃了,他又拿出来,笑眯眯地全部吃完,还说女儿做的很好吃。他带我从田埂上走过,踏进油菜田里,捉一只蜜蜂,让我看它的尾针。他背我从山坡上跑下来,两个人一起开怀大笑。我曾一直觉得他的后背是这个世上最有安全感的,最温暖的地方,却在自身逐年的生长后发现,父亲的背影,瘦瘦的。
父亲年轻时是个帅气的小伙子,穿衣搭配很有一套。去年回家整理老照片时,发现年轻时的父亲时尚得不行。我嘻嘻哈哈的,想拿给他看,可他太忙了,我只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在诊所里进进出出。我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转身回了卧室。
2015年,我步入高三。而在父亲体内蛰伏了几十年的病毒也在这一年活跃起来。母亲除了要照顾好我的饮食,也要照顾父亲的身体。那段时间,我胖了,他们瘦了。我平日里住校,生日那天,朋友们问我买不买生日蛋糕,我说,不用买了。下晚自习回了宿舍,果然看见床铺上放着一个生日蛋糕。压了张纸条,是母亲的字迹“生日快乐我的宝贝。 爱你的爸妈”其实,九岁那年,母亲就很严肃地跟我商量过,以后过生不吃生日蛋糕了,我对这些本来也不是很感冒,答应了下来。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年,他们要打破这个约定。
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我的高考分数刚刚超了重本线一点点,只好上一个二本大学。但好在父亲的身体状况有所好转。年节里到青莲寺许愿,我愿他长命百岁,他祝我学业有成。
快回学校了,我搭乘的航班在重庆起飞,到合肥中转。第一次一个人走从未走过的路线,母亲担心不已,上飞机前和落地后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来。父亲没做声。他只是在我离开前,带我去吃了一碗二十多块的抄手。他知道我喜欢吃抄手,而我知道他是六块钱一碗的面都嫌贵的人。
我说,二十多块钱一碗的就是不一样,馅多料足。
他说,以后再带你来吃。
我撇撇嘴,说,算了,再好吃也比不过自家包的。
他笑了,说,好,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包。
我只是在今天听到《父亲写的散文诗》这首歌后,突然想写一写这些平凡的小事情的。我的父亲不会写诗。我的父亲是个不写诗的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