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什么事情值得说是虽然久远却好像昨天发生的,那么我想除了初吻,就是高考了吧。
我的高考仿佛并没有什么具体的细节是轰轰烈烈到刻骨铭心的地步,忘不掉的,是百日誓师大会一身红衣的我真的憧憬了未来;是考前那个下午有个男孩发短信对我说“紫城之颠,执子之手”;是第一天结束时我出考场就看到了眼神里充满希冀的爸爸妈妈;是考最后一门英语交卷前手心里满满的汗;是结束后回到家我和姐姐仰面躺在床上的久久喘息。
在高考与我无关的这些年,每年的这2天看着铺天盖地的新闻与追忆,也有正好在高考时间路过考场,都会从心中升起满满当当的感慨,觉得孩子们正在经历着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但是如果记忆回到自己当年,却丝毫未觉得十年寒窗苦,未觉得考场如刑场。
1987年依然是重男轻女的当下,爸爸从班上匆忙赶到医院说的第一句话是“没关系,我两个女儿顶一个儿子”。我和双胞胎姐姐从小就被传达着学习最重要,读书能改变命运。可能是因为大姐没有好好读书考上高中,我们被寄予了家中全部的希望。
我们俩学习成绩好,一直都是"别人家里的孩子"。我小学是中队长,4年级下学期成为大队委员,带三道杠,初中是班长兼团支部书记,和姐姐保持在学校前2名,双双公费考上省重点高中,高二民主选举为班长,成绩稳定在理科全校前5名。
高三下学期那年是2006年,我和小姐一同成为学校第一届理科实验班的学生。这一年我们都背负着家人们的理想,拼命读书,书桌前的练习册淹没了大家的头,我乐此不疲,每天骑车上下学,有条不紊的管理各门课程的学习时间,从不晚睡,有想见的人,有温暖的家,家中有努力工作的爸爸和慈祥俭朴的妈妈,那一年,我不觉得累,我很快乐。
月考,期中考,模拟考,我也有考试失利的时候,记得刚到实验班的一次考试,我从第2名掉到第13名,这也是我曾经最差的名次,我们每个人都拿到了排名成绩单,我感到班里每双眼睛都看向我,眼神里尽是质疑和嘲笑,我狼狈极了,穿着一件绿色羽绒服跑到卫生间的窗台前大哭,觉得自己好失败啊竟然这么差劲。现在想来,除了好笑之外,竟然有些心疼当时的自己,是那么努力的不想让妈妈失望。
上学期的期末考我又失利,阴差阳错的是班主任提前就安排了我爸爸在期末给前10名的颁奖仪式上讲话,老师这么信任我,而我却偏偏考了第12名,老师没有取消爸爸的讲话,那天爸爸回家,小心翼翼的对我说:我上去讲了,可是上台领奖带大红花的没有我的两个女儿,这讲的什么话呀。那时的我内心已经强大一些了,比自己伤心更多的,是因带给爸爸失望而产生的失落和痛恨感。
下学期,我再没有考出过前10了,基本都在全校前5名,其实当时并不知道名次与所能考上的大学有什么联系,甚至只知道清华北大复旦南开,但我和其他的同学一样,只想在一次次考试排名中,靠前一点,再往前一名。每次考试出成绩后我们都会拿到全校排名成绩单,每个人的脸上都很肃穆,我认真寻找都有谁是单科的第1名,谁又新考进了前10,我和长期占据第1名的杨差在了哪里等等。经历一次又一次的欣喜和惆怅,我们都惭惭意识到,高考真的要来了。
英语是我的弱项,我和前桌大饼每次考试都比英语成绩,谁考的少就给对方买雪糕,基本都是我输,但我在高考中却赢了。大饼的同桌是勇哥,勇哥成绩超级好,在高一高二稳居第一,还写一手好字,但是不善言辞经常脸红,成了我们的调侃对象。高三我竞选成了学校学生会的学习部部长,好像也没组织过什么像样的活动,就带着招来的高一高二的部员们开会聊天了,回想起招新的时候大概是最初的HR经历吧。那年学校组织了第一届英语歌曲大赛,我有幸成为评委,大饼上去唱了一首Hey Jude,他是生活部部长。主席是羽,我最好的哥们,长的帅人又好,座位就在勇哥的左边,小姐的左前方,因此我们经常一起说笑,传纸条,一起去学生会开会,使原本枯燥和充满紧张竞争氛围的高三生活变得着实欢乐。
我们的13班在运动会中压过了3个班级,大家都没有想到仅仅30个理科优等生们竟然有这样的成绩。那年联欢会在班长羽和小姐的组织下也进行的格外有趣,结束后我们照大合照、再三三两两的拍照,这是高中时代的最后一场联欢会,但我们必然没有意识到这份伤感。
高考的前一天下午,学校放假了,我和小姐去洗了个澡,然后面对面坐在家里南卧室的大桌子上进行最后的冲刺。妈妈在旁边不敢打扰,只是默默的端来水果,她不知道我在用手机和泽发短信。泽是文科班的前3名,我们相识于高二时的师生鼓乐队,我说让我们用最后一个下午实现我们的梦想,他回复:紫城之颠,执子之手。
我的考场是我的初中母校,6月7日考语文的时候下了雨,我穿着一件红色运动服,当下午理综卷子上交后,我笑着走出考场面对爸爸妈妈,说我发挥一切正常。第二天也平稳度过了,躺在家里的床上,我看向天花板,十年寒窗就这样结束了吗,我成功吗,一切好像不那么真实。
我的目标是考上全国前10的名牌高校。在估分和填报志愿的日子里,不再有如山的书本,我们在班级里谈论着各自的成绩和想上的大学,有的失落,有的兴奋。校长把我们7个估分超过600的叫到办公室,勉励我们报考名牌大学,专门让估分第一的杨填写浙大或者中科大,如若落榜学校免费向他提供复读。杨说开什么玩笑,当然稳妥更重要,他最终填报了天津大学。
出分那天是6月25日晚上,即使高考的每一分都是自己真金白银的努力,但听着语音报分的时候还是觉得那像是命运的宣判。虽然我的单科估分都有偏差,但总分和估分基本一致,成绩勉强还算理想吧,超过国本线104分。其实在将近20天的等待中,或多或少的遗憾早已折磨自己无数次,成绩揭晓时反而释然了,没有意外便是胜利。我想,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被录取。当时查分电话是一分钟6角钱,慢吞吞的语音报完分数就是几元钱了,虽然我知道班里每个人的学号。我只查了自己和瑞的。
一切都尘埃落定,我是全校第3名,被西安交通大学自动化专业录取,算是完成了自己的目标。小姐考取了中国医科大学七年本硕连读儿科专业。勇哥比我少3分,和我报考了同一所大学,被能源动力及其自动化专业录取。大饼考取东北大学,羽考取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泽考取了中国地质大学。
7月,在我们的散伙饭上,一个不可能来自于北京和西安毕竟远隔千里。后来我在一次寒假回家特别从北京转车,瑞去车站接我,带我去到他的大学、奥体中心,我们又一起坐动车回家,但我们之间的感觉已物是人非,因为他已又有了喜欢的姑娘,而我亦不是非他不可。
7月底,我正式收到录取通知书,西安交大开学早,我在8月初就乘火车去报到了,爸爸妈妈和小姐同行,羽和泽都来送站,我们都知道互相即将要有好久见不到面,车开了,他们追车,泽在窗外对我做出要保持联系的手势,我的背包里装着他为我搜集打印的<西安攻略>和送别礼物,他停下的那瞬间眼神里都是不安和想念吧。羽则追了好久,我们一整个车厢的人都看着,妈妈更是被感动哭了。
身在外地,手机打字断断续续的,写完以上文字已是傍晚,孩子们已经考完了两门,不知道有多少人笑多少人哭,不知道想要依靠高考改变命运的考生们会否实现自己的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