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好喜欢这两只妹子~

文/无夜

 午夜时分,我收拾好所有的行李,准备离开这座掩埋了我所有暗淡过往的城市。

 却在临行前,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端的男子声线低沉好听。

 “绫,可否陪我聊会天。”他说。

 在脑海中竭力搜索相似声线的人,未果。

 “你打错了吧。”我说,冷淡地。

 “绫,不能因为我曾经甩了你,你就这样对我。你怎么可以忘了我?”

 是他甩的我?看来是我的前男友了,可我的前男友太多,我怎么记得您是哪位。

 “少说废话,你是谁?”边说着我边打了个哈欠。

 “我是健啊。绫,我和穗分手了。”低沉的声音开始有了不易察觉的起伏。

 又是和穗分手的人。我不屑地撇撇嘴。

 穗是我大学时代曾经很要好的闺密,当然我们的情谊止步于——我的初恋因为她的出现而劈腿。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第N个,穗乐此不疲地抢着我所有的前男友们,吃我剩下的残羹冷炙。我已经忘了健是第几个数字了,况且我压根都记不起还有这么一个人。

 这些男人们也不约而同都来找我哭诉,他们的故事带给我很多灵感和思路。他们对我信任无比,全盘托出,远远胜过和我恩爱之时。有道是,敌人的敌人就是你的朋友,这句话的确有一定的科学性。

 有一种女人,生而来带着一种狐媚的天性,可以魅惑任何只要她看上,并且想要勾搭的男人们。穗就是这样烟视媚行,无限妖娆的女人。她无需多言,只消眼角眉梢的风情稍稍绽放一瞬,自然魅力万千,数不胜数的好男儿前仆后继成为她的“裙下风流鬼”。

 距飞机起飞时间还有很久,我乐得再听一个可怜男人诉说他的伤心情事。

 “那么,请继续说下去吧。”我好整以暇地躺在床上,寻一个舒服的姿势。

 “绫……穗,她爱上别人了。”一阵低不可闻的啜泣声响起。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白天在一起,晚上就分手,现代爱情,如此而已。你又何必想不开。你要懂这样的游戏规则,玩不起就不要玩。

 “这人是谁?”我勉强回应。

 电话那端却久久没有传来音讯,我只道他在聚集思维,组织措辞。

 渐渐地,电话那头的啜泣声却愈大。妈的,最烦听见男人哭了。因为想知道这个倒霉蛋被甩的故事,我强忍着一股挂电话的冲动。

 然而,他只知道哭,毫无继续下去的意思。我只得顺着他的思路问他——

 “你有试过挽回你们的感情吗?”

 “有。”

 “你是不是一闭眼满脑子都是她的脸?”

 “是。”

 “她离开你时非常坚决吗?”

 “嗯……”

 “她爱那个人比爱你多得多吧?”

 “……”

 故事结束。至此已无需多言。

 是个正常人都能看出来,这段感情已无法挽回。破镜无法重圆,死灰无法复燃,愿君节哀。只有这个男人还在死守着回忆不松手,何苦呢。天涯何处无芳草。而且你选择了穗,就该料到会有如此下场。那样水性杨花的女人。

 我念在他是我某只前男友的份儿上,正打算大发慈悲地灌他一勺鸡汤。

 健,在那端,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绫,我真的离不开她!你可不可以帮帮我?念在我们曾经的情分上。没有她,我真的会死的!”这个男人已经疯了。

 “那你为何不现在去死呢?”我点燃一根烟放到唇畔,缓缓吐出第一个烟圈,脸藏在烟雾里,竭力克制住自己狂笑的冲动。

 “别这样,绫。我身边真的没有其他人可以诉说了,我只能对你倾诉。”健的声音又开始哽咽了。

 哦,那真是不幸。我向来只有为数不多的同情心,现在我也想不起将它们放哪儿了。

 一通午夜来电,一个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放声大哭的失恋男人,以及这间被黑暗倾覆的空荡荡的公寓,无疑是一个绝佳天然的恐怖故事发生地点。丝丝寒意钻进我的毛孔发肤。

 他是生是死跟我没关系,但我见不得他哭。

 他一哭我就心口疼。真受不了。

 我缓了缓口气,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温柔,“请讲,我洗耳恭听。”

 “绫,我一直觉得我是一个会忧伤到死的人。直到我遇见了穗……”他的语气也逐渐缓和。

 “我从未遇见过像穗这样的女人。她给了我无法想象的一切,她简直就是天使。我都不敢相信我是这么爱她,我……我,如果没有她,我情愿今夜就死去。”

 呵,真是动听的情话。听到末尾我浑身鸡皮疙瘩到处乱窜。而健还在喋喋不休着他对穗的至死不渝的情话——

 “绫,即使她移情别恋,我依然爱她。原来这就是爱情的伟大,即便这个人不再爱你,你依然为她肝脑涂地。”

 真是一个神经病。我嗤笑。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健,没料到,你也会遇见你的克星。

 “健,或许她这次爱上了很有钱的二代,有着你不可企及的地位、金钱、权力,你和他,或许在某一程度上,毫无可比性。”我慢条斯理地故意说道。

 电话那头骤然无声,我知道我这句话的效果达到了。

 继续添油加醋,“本来嘛,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谁离了谁活不下去的事。她今天没碰见比你更帅更有钱的,明日就有可能碰见比你更帅更有钱的,所以你们的爱情每天都活在担惊受怕下,玩完了,只是迟早的事,明白么?”

 我将烟在烟灰缸里按灭,伸出十指,悠然地观摩着涂着鲜红颜色的指甲。

 “其实,你们现在结束倒是好事。未来的某一天再结束,会牵扯更多利益的牵绊。”

 我再没有听到健的回复。

 电话线那端,只余一阵黯然的忙音。

 健曾是游戏花丛的男子,原来也会对一个女人如此痴情么。真令人感动。

 世人总是喜欢为自己的爱情歌功颂德,夸大其词。觉得只有自己的爱情故事可以撼动天地,流传千古。别忘了,这可是在二十一世纪,没有人会为你的爱情买单。物质之下的男男女女可有真情?说白了,大家寂寞时在一起抱一抱,各取所需,见好就收,大难临头各自飞。我们都只是皮囊而已,谁也不亏欠谁,谁也不用对谁负责。

 哦,对了,我觉得还是说一下吧,健就是我的初恋。

 我本来是打死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喜欢过这种男人的——

 人如其名,贱至骨髓。


 满室烟雾缭绕。

 我深陷床内,思绪不免飞远——

 健在跟我还是恋人时,背着我一次又一次与穗约会偷欢。和健在餐厅吃饭,健为我点的全是穗爱吃的菜。我隐隐有所觉悟,却被健的甜言蜜语所诱惑,深信不疑他爱我。

 直到那天,穗给我打电话,让我即刻去她家。

 我打开那扇幽暗的门,看到穗和健以诡异的姿势缠绵在一起。健已神志不清,穗睁着一双清明的美目,无所顾忌地直视我,耀武扬威似的笑容满面。

 屋外大雨倾盆,我落荒而逃。

 转天接到穗的简讯,“绫,他说,你不可爱,也没有情趣。他说,我比你好看太多。健他很舍得为我花钱。你知道吗?”

 “他说,他并不爱你,只是因为你喜欢他,他恰好寂寞,想玩玩而已。”

 “绫,你知道吗?”

 拜他们所赐,我最后大病一场,独自一人躺在医院,无人问津。

 最后一天,我出院时,穗破天荒地来看我,说,

 “绫,我让你看清了他的本来面目,你不是应该感谢我么?”

 穗高深莫测地笑着。天使脸蛋,魔鬼身材,犹如狐妖再世,完美地无懈可击。

 我随手抓起一把医用小刀,扔向她白皙的脸蛋,她没有完全避开,额角上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

 穗在伤疤处顺势纹了一朵罂粟花,更添几分魅惑妖娆。功力大增,极尽人事,吸取男子精气,媚若无骨。

 她的爱情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她的交往对象全是别人家的老公、男朋友,尤其是我全部的前男友们。

 从此,我们互相憎恨着彼此活着。

 但实际上,穗从无任何损伤,她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凭借自身美貌和身段得到想要的一切。即使有些男人早已成了她的弃履,仍对她苦苦哀求,异想天开千金能买佳人一笑,望她早日回心转意。

 所有的伤口全割在我的身上、心上,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早已分不清是穗划在我身上的,还是那些前男友们所造就的,或者是由我自己一手促成。

 她光鲜亮丽地横行天下,我黯淡无光地苟延残喘。

 还有比她更水性杨花的女子么。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亲手将她挫骨扬灰,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为民除害。光复人间清明。

 我恨毒了她。


 门外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打开门,意料之中地看到那张妖娆的脸。

 “刚才某个蠢货又在向我哭诉。”我愤愤不平。

 “哦,他说了什么?”穗好整以暇问道。

 “他要为你去死。”

 “那让他去死好了,他早已是金刚不坏之身,血书写了近十封,仍然生龙活虎。”穗的声音如同抹着毒药,黏软无比。

 “依我看,最该去死的人是你。”我一边对着镜子抹着鲜艳的口红,一边继续说,“这样天下就太平了。不是吗?”

 “绫,没想到你竟如此无情。我心好痛。”

 “唉?”我抿了抿红唇,对着镜子牵起嘴角,“我一直是这样冷酷无情的人,对谁都不例外。”

 屋外,一道列车疾驰而过。刺耳的轰鸣声震耳欲聋。穗温软的身子突然紧紧地贴在我身后,我转过脸,和她唇齿相缠。火车周身的气旋带得窗帘飞舞,光影变幻,我们就在这间狭窄的公寓里肆无忌惮地接吻。直到彼此都喘不上来气。

 “绫,这一秒,你令我疯狂。”

 “没关系,反正,也只有这一秒。”

 “我跟你走吧。”

 “嗯。”


 当飞机在万里高空的云海里穿行时,穗正安静地依偎在我的身旁,收敛起所有的尖锐和锋芒,在我面前展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

 我将空姐递来的毛毯小心地盖在她身上,穗不安地动了动,我趁机看到她雪白胸脯上的一处纹身——繁复花纹环绕下的一个“绫”字。

 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憎恨对方的人,但也是最懂对方的人。说不定,也会在某一时刻奋不顾身地爱上对方。

 可能今天爱着你,可能明天又不会。

 谁能说得清呢。

 每个人都是独自活着,何必非要成为谁的谁。

 敌人的敌人的确是你的朋友,但前提是,你要确保敌人和敌人不会相爱。

 在这个非常的年代,有一个特别的字。人们会天南海北地谈天说地,却绝口不提那个字。好像那个字是带毒的,谁要是先提了,就必将会万劫不复。

 亲爱的穗,可是,对于你亲赐的毒药,我一直甘之如殆呢。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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