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 牺牲
陈伯的葬礼很快就结束了，言玖很长一段时间茶饭不进，雷夫人和昀棋都看着心疼，但是又劝不住，只能等着。之后的一个多月时间里，言玖闭门不出，也不见客，终日待在家中陪言兴和雷夫人。镇上知晓的人都当是言玖晚年丧友，精神受创，皆对言玖抱以同情。
陈伯离开的两个月后，言玖重新接手家里的香料生意，频繁地去往外地进出货，认识他的人，都认为言玖在用生意去代替失去陈伯的悲痛，慢慢地言玖不再频繁地出现在镇上，镇上的绝大多数活动他也仅仅是出资而不再出面，清水镇的众人逐渐习惯不再那么热闹的清水。
半年之后，言玖在镇外某处约了昀棋见面。昀棋赶过来，看到言玖独自一人坐在树下。言玖转过头，看到昀棋，招呼他过来坐在旁边，昀棋坐下听到第一句话就愣住了。
“昀棋，我需要你搬出清水镇。”
言玖看着一时惊愕说不出话的昀棋，继续说道：
“我等会儿要说的事情，只有你知道，而且希望你能接受我的建议。”
言玖将过去制售私盐的事情以及他的担忧，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昀棋，昀棋花了不少时间才完全地消化掉这些信息。
“九郎，我们不一定要走，你不是说官府也不一定能追查到你吗？而且你让我搬走，我在这里生活大半辈子，根在这儿，又怎么能说搬走就搬走？”
“昀棋，你听我说，官府的人追查到我这里，只是时间问题，我很后悔那时候没能好好地处理以前的关系，这个风险很大是我不能赌的。即使你不为自己着想，你也该为云进，为云静还有你的孙子孙女们着想，我犯的是死罪，连坐，你会被牵连的。”
“那你呢？你怎么办？雷夫人和言兴怎么办？我们都走了，你呢？”
昀棋着急地看着言玖，直勾勾的眼神迫切地需要言玖的答案，
“我不会有事的，言兴需要我的照顾，你听我的，捉紧时间从清水镇搬走，搬到这个地方去。“
言玖递过一张纸条，昀棋看过一眼之后，言玖便将纸条拿了去，撕了，扔在水渠里。
言玖回到镇上之后，竟开始口口声声要昀棋为陈伯的溺亡负责，昔日的“言九公”变成了如今的“言九疯”，到处传是昀棋害死了陈伯，镇上的人们怎么也没想到在陈伯溺亡的半年之后，当年的好兄弟会因为陈伯的死因反目成仇，昀棋的辩解在“言九疯”的撕咬下十分苍白无力，言玖在清水的地位，令昀棋一家成了镇上的过街老鼠，镇上的人们就像是送走瘟神似的，逼着昀棋一家不得不离开了清水镇。而昀棋的儿子——言云进更是对言玖恨得咬牙切齿。
昀棋一家搬走之后，言玖松了一口气，现在夫人和孩子，成了他亟待处理的重点，他知道劝夫人和孩子搬走是不可能的，而且如何与雷家撇清关系呢，言玖还没有答案。
言玖有想过将以前的事情全盘托出，但是他说不出口，可是如果不说，夫人又怎么可能会理解他的想法？矛盾的想法使他寝室难安，夫人早早察觉到了言玖的异常，总是有意无意地探询言玖的口风。最后言玖思虑再三还是将以前的事情说给了夫人，他相信夫人，不过只讲了一部分。夫人原是惊愕但很快恢复的冷静，甚至思考着如何帮言玖脱身，言玖感动地无以复加，得妻若此，夫复何求！
言玖思虑了很久，最后和夫人商量之后，决定向雷家坦诚。言玖和夫人在雷家一直待到深夜，直至夜深人静，屏退左右之后，言玖将过去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雷家，但是只告知了一部分。令言玖意外的是，雷家出乎意料地冷静，雷父思虑了一下，问言玖：
“你的想法是什么？”
“我想让雷家和我撇清关系，不为我之事受到牵连。”
“我女儿已经嫁与你，孩子也有了，该如何撇清？”
“请雷家说我言玖人格卑劣，使了奸诈手段骗婚，骗钱，借了雷家之名声上位。“
“这不行，如此一说，我雷家岂不是会失了面子。”
“雷父，如今言玖觉得，命比面子重要。现今言兴也是我言家唯一的血脉，我更不能让他受到分毫的伤害。”
雷父看向自己的宝贝女儿，平静地问道：
“絮儿，你又是怎么想的？”
“父亲，请恕女儿不孝，我愿意誓死追随九郎。”
“唉”
雷父踱了两步，叹了口气，说道：
“好，我明白你们的意思。”
清水坊间不停地传来了小道消息，煞有介事地说是言玖婚后经常打雷夫人，还说自从陈伯死了之后，言玖的精神就开始不大正常，雷夫人在家里是受尽委屈，更过分的是，当年言玖竟然使了手段娶了雷家大小姐，雷家现在都想着去找言玖要个说法！这个流言迅速激怒了不明所以的雷家人，纷纷聚集要求言玖出来要个说法，他言家凭什么欺负雷家人。此时言家人依然是无条件信任言玖，气势上也不甘示弱，指责对方听信流言毫无根据，血口喷人，双方一度剑弩拔张。
言玖和雷夫人任其流言发酵，坐观山虎斗，言玖知道，现在时候未到。然而局势终于在两天之后爆发，雷家人开始有预谋地打砸言玖的香料铺子，强烈要求言玖出面道歉给个说法，一度围攻言家老宅，幸好在言家人的防守之下，并未造成大动乱。最后是清水府尹出面调节，两家的关系总算是缓和一些，但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言玖和雷夫人仍是不出一面。
雷夫人所担心的失控场面没有出现，不禁松了一口气，但是言玖告诉夫人，这事，要让它失控。
没过几天，坊间开始流传雷夫人再一次被发了疯的言玖打了！之后雷夫人带着孩子负气出走，至今人还未找到！这一根导火索彻底地点燃了雷家人的怒火，雷家人一方面派人牵制了清水府尹，另一方面召集了大量的雷家人，对言玖的香料生意进行打砸，甚至学堂和祠堂也没有被放过，事态逐渐不可控，言家祠堂被砸，同样彻底地激怒了言家人，原先言家人已对流言将信将疑，怎料到言家祠堂竟然被雷家给砸了！盲目的怒火令言家众人失去理智，两家人在清水镇上大动干戈，大规模的械斗使数人受伤，场面最终失控。
得知场面已经失控的言玖，叹了一口气，他觉得对不起言家和雷家的人。时候到了，他要把夫人和孩子偷偷送出清水镇。雷夫人和言兴在雷家的帮助下，顺利地离开了清水镇。收到母子已经平安离开的消息之后，言玖决定出面平息这场两家争斗。在言家祠堂，长兴祠前，言玖发誓从未动手伤害过雷夫人，更没有伤害过自己的孩子，但是承认自己与夫人之间早有嫌隙不和，雷夫人带孩子负气出走是真，这是他必须要和雷家道歉的，但是在现在并不是两家继续争斗的时候，他希望两家人能帮助他，帮他找到出走的雷夫人和孩子。
言玖的出现和讲话十分奏效，两家人暂时消放下了矛盾，达成了寻找雷夫人和孩子的共识。然而言玖心里清楚，雷夫人和孩子，是不可能被其他人找到的。
接下来，言玖又该如何脱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