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口渴极了。
这样一行字挨一挨二冒出来,仿佛蛰伏许久的疹子:一只乌鸦口渴了,到处找水喝。司马光,没有慌,拿起一个大石头,砸破了水缸。
后脑壳上的小人则抱有另一种看法:乌鸦看见了瓶子,可瓶里的水太少了,它灵机一动,衔来石子便往瓶子里扔。扔啊扔,却始终没能填满瓶子,它口渴极了,继续衔继续填。乌鸦的名字叫精卫,填的瓶子叫大海。
我一头冷汗地爬起,院里一片亮堂。掐指一算,今天初一,何来月光?
小人答曰:逗逼东西,下雪了。
那本是一个正午,太阳很随意地晒着,我坐在太阳底下,脚边的青苔半死不活地喘着热气。一只老鼠倒挂在房梁上,圆咕噜球,它在尾巴和胡须之间庄严地凝望着我。我和它四目相对,对峙许久。最终,它被那只断了右腿的公猫赶走了。公猫从楼梯上矫健熟稔地蹦跳下来气势汹汹向我冲来,却只是昂首望我围着我的脚来回绕圈,不停地叫唤着,叫到最后几乎成嚎丧了。想踹走它,可我丝毫不想挪动我那只刚好被太阳照得汗毛突起的脚,于是和它四目相望着如同望着那只老鼠。终于它几乎跳到我脸上来且阳光也已经从我血管虬结的脚背上完全褪去时,我站起来,给它弄了一碗飘着白油的冷菜汤泡冷饭。可能是由于从太阳底下走进屋里背阴的缘故,我猛地打了一个十分嘹亮的喷嚏,那猫怪叫了一声一瘸一拐走开了。手捂鼻面目狰狞表情夸张,又一串响亮的喷嚏,震得脑袋吱吱嘎嘎作响,我摊开手,手心躺着一只蚕豆大小的老鼠,盯许久,它终究无法与我四目相对,这让我很沮丧,于是食指拇指捏着它那和它的体格极般配极和谐的细细长长的小尾巴,小心地把它放回鼻腔里。
然后才想起口渴极了,我绕过堆积成山的鸡屎来到井边,手按井沿儿倒立把井里的自己和挂在身后的月亮喝个细碎。一肚子坏水摇晃着坐回到那个木桩,我想数数这截木头的年轮,一俯身就醉倒了。
小人给我讲了个故事:
老李向来背着手低头走路,那是一个晴空万里无云暴晒的日子,头顶的帽子吸饱了汗,他扶着路边的树在路牙子上刮了刮鞋底,把帽子摘下来拧出一把汗水,突然发现路边这一排树居然长得一模一样,一样粗细一样走向的树干,粗细走向都一样的枝桠,连暴露在土外的根须都是如此。望了望头顶,绿得落油的圆形叶子发着光冲他咧嘴笑着,一串串摇曳的绿太阳,都一样!凝望良久,他缩着脖子弓着身子使劲打了个喷嚏,抠了抠树皮,是真树,这居然是真树!他惊惧地扫视周围,路人和车辆同往常一样面色铁青来往自如,并没有人注意他或是注意这些树。瞬间,他涨红了脸。这又有什么好稀奇的呢老李告诉自己,戴好帽子弓着腰低头背手大步流星走了出去——这时人们纷纷看过来——光天化日之下,人们看见一株植物从花台里跳出来在路上大模大样走了起来。
给小人讲的故事:
那人从那两棵被看做山峰的松树间不慌不忙走来我正拼命啃着自己的右手手背因为它没知觉了起先是因为它没知觉了后来是因为我饿了那人身后是加班的太阳我竟分辨不出它的性别那就和我的手一样用它来称呼这人吧。
小人:那不是我。
我:那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