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下班后回到家的时候,远处隐约中看见一男一女面对面地站在小区楼下的花坛旁,两人侧对着我,在黑夜中根本无法识别两人的面庞,但苏婧儿顽皮的丸子头却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说实话,看到这场景,我心里的火顿时就上来了,苏婧儿这小妮子竟然背着我偷偷在外面找男人了,我这回非得好好教训她!
可走近一点我又改主意了,我不能便宜了她,我得捉贼拿脏啊!我倒要看看她和那个男的到底有什么猫腻?借着黑夜的伪装,我悄悄地走近了他们,而他们的对话也好像正要结束,仅听到了个尾巴。
那个男人对苏婧儿说:“回去我打电话给你!”声音清脆而坚定。
反而苏婧儿显得有扭捏,答话略略有些迟疑,甚至有些抱怨的语气:“顾西,你老是这样!”。
听到这句话,我“捉奸”的劲泄了一半,霎时间愣在原地。顾西?这个名字太熟悉了,仿佛一瞬间把我带回7年前,我又看到了当年那个爱耍酷的青涩小男孩……
不过,转念一想,怎么可能是他呢?他或许在已经在H市结婚生子了吧,靠着他老爸的关系,他在那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么,犯得着来北京闯荡么?哎!无非又一个重名,估计是自己没听清,错把李鬼当成李逵了吧。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那个可能叫顾西的男子就走了,好像上了一辆泛旧的银色雅阁。而苏婧儿还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望向汽车屁股渐渐远去的方向,似乎她的心思也跟着那辆车一起走了,呆呆的,听不到一点城市地喧嚣。仿佛失聪了一样,就连我走到她背后,都没有发现。
“嘿,苏婧儿!”我从背后猛地拍向她的肩膀。
“啊!”或许是太出神了,她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的不由大叫一声,转过来一看是我,才稍稍定下神来,“沐月,你怎么老这样?吓的姑奶奶我裤子都掉了!”
“呦,我老哪儿样了,我又不是顾西!再说了,你裤子掉不是因为我吧?”,我撇了苏婧儿一眼,她平时根本不穿裙子的。
“嘿!你这小蹄子怎么偷听人家谈话呢?”,她故意避开裤子的事不提。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许你背着我找男人,就不许我偷听了啊?要不是我今天发现,你跟他跑了我还蒙在鼓里吧”
她像刚刚做了坏事就被家长发现的孩子一样,被我呛的面红耳赤,“许你找女人,就不许我找人啊?我又不是性取向不正常!”
我生平最恨有人那这说事!妈的,同性恋怎么了,老娘爱tm喜欢谁喜欢谁,天王老子也管不着!我火起来了,正要发作,却转念一想,毕竟两年多室友了,苏婧儿什么性格她最清楚,无非是害羞过了头,急了!同在一个屋檐下,多体谅下就过去了,说不定哪天我就和阿楚去国外结婚了,到时候想见苏婧儿一面都难了。于是我陪着笑说“怎么还急了,我不是跟你开玩笑么,你怎么还当真了?”
“沐月姐,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我……”
“嗨,没事!”我没等她说完,便一把搂住她的肩膀,迈开步子往楼内走去,“说说吧,那孙子,不是,那男的怎么样啊?有房有车么?干什么的啊?”
“你瞧你,对你客气点,你就没正形,他是我大学同学,我们最近才联系的,两年多没见了”气氛一下子又变得欢快起来,这才是这个城市的夜里应有的节奏。
“哦,老相好啊!现在是重归于好啊,还是旧情复燃?”
“那不都一个意思么?我们俩现在只是朋友,以前么,连朋友都算不上,我只能偷偷地看着他”说完,她脸上飚起一丝绯红。
这时候,电梯到了,我搂着她走进去,按下了22层的按钮,“想不到你那时候就犯花痴啊,怪不得天天做梦都喊着韩国欧巴的名字呢?”
“你才犯花痴呢,人家可是初恋!你知道那种初恋即暗恋,敢爱却不敢说的感觉么?”她扬起头看我,神色中露出一丝得意,仿佛在她的印象里,我从来不知道害羞,也不懂什么叫暗恋。
“我知道!”我的回答,出乎了她的意料,也出乎我的意料,我差点都忘了,我也曾喜欢过男人!
这时电梯到了22层,当门开的那一瞬间,熟悉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于是我松开搂住苏婧儿肩膀的右手,掏出手机一看,果然是阿楚!
“你怎么才接电话啊?我都急死了!”我刚接电话,就从里面冲出了阿楚的声音。
“又出什么事了,你可别让我担心啊”,我清楚阿楚的脾气,故意装出很关切的样子。
“哎,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一天没见到你了,想你了”,阿楚的声音轻柔多了,仿佛电话里传出了欢快的神情。
“嗨!我当什么大事呢,这我知道啊!你啊,没事别老想我,好好工作啊,下回再给人调错咖啡了”,我心里满是得意。
“你会算啊,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给人调错咖啡?我跟你说哈,我今天遇到一对奇葩情侣……”
“等会,我要进屋了啊”,她正说得兴致勃勃的时候,被我突然打断。苏婧儿在我说话的当儿已经开了门锁,门吱的一声,发出悲惨的嘶吼,在安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刺耳,幸得这一声,否则我差点忘了苏婧儿的存在。她进门打开了灯,满脸都是羡慕。
“瞅什么啊,没见过人撩妹啊?”,我用手捂住话筒,对苏婧儿说。
“行,您老慢慢撩,我今天太累了,洗澡去喽”,她从包里掏出手机,放在茶几上,用力按了手机旁边的音量键几下,甩下包就奔卫生间去了。
“刚才进屋了啊,你说到哪儿了”,我转头对着电话另一头的阿楚说。
“你让我说我就说啊,我怎么那么听话”
“得嘞,那你别说了”,我在这段对话中掌控雷电。
“那我就偏要说,不让你得逞!”,她颇为得意。“我跟你说啊,今天我遇到一对奇葩情侣”
“这段我听过了,往下讲啊!”
“着什么急么?我不正要往下说!那男的一看就是个花心大萝卜,点菜的时候挑挑拣拣的,这也不好,那也不好,还说我们的菜单没新意,我们店是附近最好的西餐厅好吧!看他那样吧,就像带过好多女生去吃饭似的!”,阿楚忿忿不平地说。
她总是喜欢这样吐槽店里的顾客,我已经习惯了,“是不是人家挑你们菜不好的毛病了,你就说人家花心啊。赶明儿个,人家在你们菜里吃出蟑螂了,你不得诅咒人家祖宗十八代啊?”,我半开玩笑的说。
“你看看你,我说真的呢!那男的一看就经常带女生出来吃饭的,油腔滑调的!跟我们这唧唧歪歪的,一跟妹子说话就细声细语的,会撩得很呢!比你强多了”
我似乎感到了嘲讽,“你懂什么?我这叫真诚,说明我对你是真心的!哪像你说那哥们,外露霸气,内显绅士,绝对情场老司机无疑”。
“你哪里真诚了,我可看不出来”,她嫌弃的语气里难以掩盖快活的声音,“不过你分析的还挺到位哈,是不是也这么套路过我”。
“没有,绝对没有!就算有套路,那也是抄的,但我撩你是真心的!”,我确实是真心的套路她,“那女的什么反应啊?上套么?”
“别提了,我感觉那女生就一傻白甜,估计绝对中计了,估计俩人出去后,不是去了男生家就是去了如家。哎!一颗好白菜又被花猪给拱了”,她说完又发出了一声哀叹,我似乎听出了怜香惜玉的味道。
“你怎么知道人家傻白甜,万一人家是卖相很好的花菜呢?”,我很享受与阿楚这样拌嘴的感觉。
“一看就不是,坐那半天就看男的说了,女生愣是没说几句话,甚至都不好意思正眼看那男的一眼,总是在那摆弄裙角,好像没穿过裙子似的”
“没准人就是没穿过裙子呢?像我舍友就是,我今天第一次见她穿裙子呢!再说了,我也好多年没穿过裙子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说到这了,自己一下子愣住了,仿佛回到了七年以前。
“对了,你说这句话提醒我了,你不会对女舍友有什么非分之想吧”,阿楚略有醋意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哪敢啊?人家是直女,恋爱都没谈过!更何况,我对你那么真心,是吧!”,我知道这种事情解释是没用的,不如转移话题,“要不是你家里管的严,住在家里出不来,我何至于跟别人合租啊?这不都是手头紧,为了分担房费么?不然,明天我找个男人合租?”
“别别别,人家再把你当女色魔送到局子里去,我可保不了你!”,她说最后一个字时,故意拖长了尾音,以显示出她的嫌弃。“不过你说的也对,咱们这样什么时候算个头啊?总不能一辈子这么拖着吧?”
“等呗!等咱们攒够一笔钱,也不用太多,够咱们出国逍遥一年的就行”,“我觉得咱们先去美国,把证领了!但也不能老待那啊,物价太贵!”,我迫不及待地把我的想法一股脑儿的说给她听,“然后去墨西哥感受一下西班牙风情,再去巴西看正宗的桑巴舞,最后一站去阿根廷,你不是很喜欢《春光乍泄》么?那咱们就去看最接近南极的灯塔、去看世界上最广阔的瀑布!累了,我们就在那安家!你继续做你的咖啡师,我白天就找个餐馆打工,晚上写写东西。只要我们心在一起,天涯何处不可安身?”。
“真的么?”,她被我的话感动到了,我知道,因为我的心感受到了她内心的颤抖。
但她旋即又迟疑了,“好,是好!可是你倒是无牵无挂的!我从小到大都没我怎么离开过家!北京都很少出,这回一下子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哪儿那么容易就下决心了?况且,我怕我爸妈担心我啊!”
她一句无牵无挂说的我心里空落落的,是啊,外婆三年前去世了,我确实无牵无挂的,但已经那么久了,早就习惯一个人闯来闯去的了!
“而且,咱俩挣这点钱哪够啊?我现在月月都靠父母接济呢,去了那初来乍到的,肯定还不如现在,生活都保障不了,哪有闲心花前月下啊?”
“没事!姐罩着你”,这话说的我心虚,明知自己根本没能力供养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公主,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说:“有钱有有钱的活法,没钱有没钱的活法!何宝荣和黎耀辉不也没钱么?”,还没说完我就后悔了。
“是啊,他们不就是反例么?”
“这你就不懂了,他俩不是因为没钱,是爱的不坚定!像咱俩这样,走到哪儿都没问题,就是去了女儿国,我也不变心”幸亏我反应快,及时填了坑。
“那谁说的准呢?谁知道你真心的,还是耍嘴啊?”,她又俏皮起来。
“你怎么还打电话呢?不想干了啊”,她还没说完,电话里就传出了不耐烦的声音。
她赶忙压低了声音说:“行了,行了!不说了啊!我们死老板又催了!工资不发多少,天天就知道压榨员工。”,她说完还没等我回复就挂断了电话。
我早就习惯了这样,她总是如此,就像个孩子似的!但回想一下刚才的谈话,似乎没有长大的应该是我才对!我才是那个不切实际的人,把一切都想的太理想化了!现在都不如意,未来怎么就能一下子变得那么美好!自欺欺人罢了,却又何必那么当真,以至于还大言不惭的说给别人听,回过头想想恐怕都要笑了。
我正胡思乱想时,苏婧儿已经从浴室里出来了,她一边擦拭头发,一边问我她的手机是否来电话了?
我想起了她和顾西在楼下的谈话,嘲讽她说“你不是老嫌人家给你打电话么?怎么现在猴急成这样?”
她听完我的话只是笑了笑,走到茶几旁,拿起手机看了看,便回了房间。客厅里就剩我一个人了。
也不知道是天晚了,还是新换的窗户隔音好的原因,竟不闻车声,连平时经常出现的异响也听不到了,整个世界安静极了,好像我失聪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