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晨曦穿透黎明拂晓的夜空，洛河河面泛起鱼鳞似的波澜。风在清晨骤然停住，嫩绿的柳枝陷入寂静的春色中。你拾起落在花瓣上的公文包，朝洛城桥走去。你在洛浦公园门口拦住一辆出租车，告诉他去高铁站。出租车行驶在宽阔的龙门大道上，大道两旁繁茂森森的树木荫蔽朝霞。透过那繁茂的枝叶，你隐约看到洛城大学老校区。
老校区已经被夷为平地，废墟上爬满干枯的涩萝藤。老水塔依旧矗立着，你曾无数次仰望它，那红砖垒成的伟岸建筑在废墟中随风摇曳。你想往事应该都成风，抛诸脑后才能向前行走。你负重累累，寸步难行也不舍得忘却半点记忆。你重返洛城，在阳光明媚的清晨。你和出租车司机同时看到路边消瘦老人将一辆破旧自行车放在摩托三轮车上，一溜烟跑了。车尾的青烟和爆炸出的杂音纠结着每个路人的目光，纠结路人的不仅是青烟和爆炸音还有老人腰间的呢绒绳，还有老人的偷盗行为。
老而不死是为贼，这老头当了两个贼。出租车司机向窗外啐了口唾沫，骂道。
你突然想活着有什么意义呢？到老了即便不当贼也是贼了。那老人应该也是这样想的，既然已经是贼倒不如当贼当痛快。你脱口说道：谁不是贼呢？都是贼！出租车司机回头，隔着铁护栏审视你。你这年轻人说话很奇怪。那人做了贼事，说他是贼理所应当。而我们其他人堂堂正正活着，做正当事挣钱过活怎么也成了贼？好没道理。
你无心争辩，只想陷入虚无里休憩片刻，随口胡诌道：人和蝼蚁没区别，都在庸碌苟活。世间万物都在庸碌苟活，都在黑暗里偷偷活着。世间万物从自然那里偷来生命，偷来维持生命需要的养料。人不知而取之是为贼，人类是偷自然的贼。人类是贼，是最愚蠢的贼，它一直在试图唤醒自然给自己以毁灭。如此说，人类比世间万物更愚蠢、更不可理喻。哪有偷别人东西，还明目张胆地吆喝着承认是小偷的？出租车司机哈哈笑道：说得有理，你是哪里人？我随口回答道：我曾在洛城大学读大学，现在在海城工作。噢！看你的装扮也不像是学生，应该毕业有些年头了？在海城买房子了吗？提起房子，这问题刺得你脑仁疼。算是有吧！说着，你想起那个顶层闷热的小房子。出租车司机梦呓道这还可以，就再也没有下文了。
你不愿再和他多聊，便将头转向车窗外假装欣赏风景。你心里大概被他的几句话激起千层波澜，犹如海啸来临时的海岸。你想他是错的，他在海城生活得并不是那样好，只是苟且，只是偷偷活着。自然并没发现他这个无辜而可怜的小偷，他仍然靠偷活着。他偷的比较少，偷得不成功。比起别人，他的生活不算如意，但他仍安慰说还不算错。车窗外，龙门大道中央绿化带里的紫薇花开得正盛，犹如你的青春。你想起过去种种，心脏像被皮鞭猛地鞭笞，你按压住胸腔蜷曲起身体。唔？那时我也曾如此心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