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上让我奋不顾身的一个人,我以为这就是所追求的世界。”
这是最爱孙燕姿的我15岁时喜欢听的一首歌,也是喜欢他时最常陪伴我的旋律。我常在想如果当时没有转身看见阳光下他的笑容,是否青春那些年不会再有让人落泪的孤独。
15岁的年纪遇见17岁的少年,是夏天。从此聒噪的蝉声也变成恋爱的曲调,看过无数的面孔,却没有一个人如他一般让人想要此生都安定下来。年轻气盛的爱情使人一口气买下七堇年的所有书,每晚匆忙地赶完作业后捧起来一字一句地认真体会,甚至矫情地把触动到自己的“情话”连带标点符号一起摘抄下来,只因他说了一句,七堇年是他喜欢的作家。那时我想,我看完七堇年所有的书,他应该会喜欢我吧。
他没有朋友,也没有父母逼迫的学业要完成,更没有幸福的生活。他有的是完全不理解他的父母,有的是没日没夜的网络游戏,还有的是想要陪伴他的我。毫无文采的我仍然坚持在每天上学必须放下手机前发一条早安短信给他,虽然从未有回信,但还是绞尽脑汁想一些优美的措辞来开始美好的一天。习惯早睡的我还是会在他半夜无聊打电话给我时兴奋地陪他闲聊上几小时,尽管第二天数学老师总是点名问我为什么精神萎靡不振。完全游戏白痴的我给同班男生买了三个星期的早餐让他教我网络游戏,只希望有更多共同话题可以和他闲聊。
直到有一天,他问我——你说我们这样算什么?
那一刻我大脑飞快运转也找不到答案,脸红到像刷了整整一桶油漆,我从未直白表露过自己的感情,不说穿也能看穿的事实在这一刻还是使我害羞到了极点。我鼓起勇气,完成了大概此生唯一一次的告白。
“嗯,我喜欢你。”
“嗯,我知道,说出来好些了吧。”
就这样,没有结果的告白,他的回答就像是朋友,我似乎明白了我不会是与他共度余生的那个人。可是那是当时我心中最美好的少年啊,还是只喜欢他啊。
于是从15岁变到16岁的一整年,仍然发送着收不到回复的早安短信,仿佛那是与他之间最美好的秘密。慎重地将他的名字写在校服衣领下,没有人能看见的炫耀满足着我小小的幸福感。
他十八岁生日前一周,拨通了我的电话。
“十八岁的生日,我不想一个人”。
“我……真的很想陪你过生日,可是那天不是周末……”。
对于中学生的我来说,逃学是一件天大的事,害怕老师告诉爸妈我逃学,那是那个年纪无法承受的恐惧。可是我喜欢的少年的笑容,真的愿意错过吗?
于是在16岁的年纪我失眠了。
青春的意义或许就是奋不顾身,于是我买好了礼物、写好了卡片,准备逃学。
距离他家半个小时的车程,却因钱不够只能选择两个小时的火车。永远无法忘记他的十八岁,勇敢的女孩一个人踏上了清晨最早的火车,在晨曦中去寻找她的光,忐忑与不安都已被兴奋所取代。害怕、却又无畏,或许是因为知道前方有人在等你,才会那么勇敢。火车的轰隆声与耳机里单曲循环着的“我爱上让我奋不顾身的一个人,我以为这就是我所追求的世界”都是幸福的曲调,车外的风景与车厢里的旅人为何都如此可爱呢。
出站后一眼就看到了略显单薄的他,然而他抱住了我,受宠若惊的我仿佛头顶都飘着恋爱的粉色气泡。那天阳光正好,我们戴着他买的帽子,牵手、吃冰淇淋、拍照、去看他喜欢的照片墙,就像情侣一样。在湖边,他吻了我,那是我的初吻,我不知道这样是否有错,但却从来没有后悔过,甚至庆幸我最美好的初吻给了一个我那么喜欢的少年。在奶茶店时,我把耳机的另一头塞进了他的耳朵,我想,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我想追求的全世界了吧。
夕阳铺满湖面有着格外宁静的美,但却是到了分离的时刻,我得在放学的时间前赶回家。离别总是万千愁绪,但也带着满满的幸福感,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我从不敢妄想的意外惊喜,仿佛生日愿望得到实现的是我。
临走时他开了口:
“你想和我在一起吗?”
“嗯,和你在一起很开心。”
“那你今晚留下来陪我吧,你明天走的话我们就在一起。”
“你知道的,我一定要回家。”
“那我们……没有缘分。”
那一刻,再自欺、再无知的少女也知道,他并不是什么好人。
早已失去了争吵和生气的力气,拖着疲惫的身体爬上嘈杂的火车,满车厢的奇怪大叔和酸臭味,我失去了与这个世界交流的兴趣,只想用耳机把自己隔绝起来。“我爱上让我奋不顾身的一个人,我以为这就是我追求的世界,然而横冲直撞、被误解、被骗、是否成人的世界背后总有残缺……”原来,孙燕姿不只是说了为爱义无反顾的壮烈,也说出了受伤不堪的痛苦。这个世界,美好的东西或许也不是那么光鲜亮丽。
回到有着熟悉气息的地方,出站时看到了等我的朋友,去之前就跟她念叨了千万遍今天的幸福之旅,没想到她忍着嫉妒来接我。她陪我去吃了一碗热辣的面,她问我今天什么情况,我手舞足蹈地告诉她今天多么地开心、他对我多么地好、还得意得宣告我把初吻献给了他。她没有回应我向她诉说的幸福,只是直直的看着我说,真的值得吗?
和着那碗热辣的面我哭得稀里哗啦。
我想,是时候回家了。
我爱过的这个少年大概与七堇年所爱的一样吧。“好像极爱一个人的时候,会轻易地说起一生,轻易地以为一生可以就此托付。遇见你时,我尚是一张白纸,你不过在纸上写了第一个字,我不过给了一生的情动,心底有了波澜,但我知道波澜总归平静。”
人的回忆存储在思维的海洋里,有些会被潮起潮落吞没,有些却像海上的珊瑚礁,无论何时回望都能在汪洋大海里牵起涟漪。记忆里不算最喜欢却最能让我笑着眼红的歌,天黑了总会天亮,十字路口的迷茫与奋不顾身,疲惫不堪的努力,是该跟自己好好道声晚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