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序:大四下学期,我人在天津,江油电视台雍叔打来电话,说六月份要开展首届养马峡避暑节,让我写一首主题歌的歌词。那天我正在图书馆,看到来电,赶紧来到走廊,小声地接了电话。雍叔当时的要求,我并没听清楚,虽然我们通话的时间长达二十分钟。我以为是要写一篇文章,到时候在开幕式上读,但却有别于开幕词。及至写完,雍叔却告诉我,他要的是歌词。之后我写了主题歌词《迷人养马峡》,而这篇叫《养马峡》的文章,就一直被搁置在一边了。由于是为避暑节而写,至今读来,仍不乏清凉之感。
蔚蓝的天空下,群山之中,峡谷之底,有一片天然的牧场。茂盛的青草,经微风吹拂,翻腾着绿色的波浪。层层绿浪,一直绵延到了远方,传递着一份,沁人心脾的清凉。成群的骏马,在青草地上,或奔腾,或驻足,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整中有散,动中有静,马的身影,像神来之笔,在天地间写意。
养马的姑娘,天仙的模样,澄澈的目光,闻着花香,静静地看着白云飘荡,也任凭自己的思绪,在这一片净土,四处流浪。她想象着,远道而来的客人,会有什么样的愿望,会不会把这里,当做梦里的故乡。她期盼着,带领远方的客人,游览养马峡的风光,邀请他们把特色的美食,一一品尝。她们的裙摆,摊在草地上,微笑洋溢在脸上,把自己开成了幽峡中最美丽的鲜花。
晨光熹微,在雄鸡的报晓声中,醒来了古老的村庄。养马镇的青石板街上,又有了哒哒的马蹄声响。这时候,能够早出散步,是最惬意的事了。在小径的草尖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它们似酣睡的精灵,正做着甜蜜的梦。你不忍扰了它们,走得小心翼翼,仿佛学会了凌波微步,像《洛神赋》里说的一样,有些“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了。
衣着朴素的大伯,赶着马往田间走去,脸上用勤劳写下了满足。马走在前面,步调均匀,不时地甩着马尾,悠哉悠哉。人以为是赶着马,或许马正得意牵着人呢。马的铃声清越,圆润如玉,滑入耳中,早起残留的睡意一下子全没了。行人相逢,不必言语,会心一笑,便能感觉到,这淳朴乡间的浓浓情意。或者单道了一“早”字,彼此擦肩过去,各忙各的。或者伫足片时,敬人一支烟,抑或是受人一支烟,抽着烟,聊着天,抽完之后,各自走散,但人与人之间,那份简单的温暖,却永远留在了青山绿水之间。
空气是清新的,甘甜的。晨雾还没有散尽,萦绕着远处的山峦。人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面对着如此静谧、安详的环境,内心平静了。此时此刻,心旷神怡,无欲无求,思维通透了,对幸福又多了新的理解。
当阳光彻底摆脱了云雾,深林与峡谷,便成了最好的去处。走在密林之中,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洒下来,在地上绘成了美妙的图案。唯有大自然有此匠心,古今的丹青妙手,想必是难以企及的。林子里,古木参天,郁郁葱葱;珍惜植物,目不暇接。嘤嘤的鸟鸣声,忽此忽彼,给林间渲染出了快活的气氛。山因为鸟的鸣唱,被衬托得更加幽静了。然而,珍禽异兽的踪迹,又给沉寂的山,增添了一些奇趣。
没有看见泉水,却早已听见了泉水的声音。这让人想起,“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的诗意。仅仅通过听觉,你就能感觉到它的清澈。心灵仿佛被洗涤过一样,又恢复到了生命之初的纯净。
同深林一样,峡谷的景观,也是让人陶然忘我的。古老的岁月,在岩石上留下了印记。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了秀水奇峡、断岩绝壁,让人叹为观止。峡谷形态各异,或因形得名,或因事得名。有望天峡者,自下而望,苍天一线,绝妙天下,堪为奇观。有情人谷者,古老故事,口耳相传,脉脉深情,沉淀人心。峡谷之上,有木桥飞悬。立身桥上,静听流水,真人生一快事。远眺深林,古寺若隐若现。而山寺钟声飘渺,柔如炊烟,随风赋行,给如诗如画的风景,平添了一些禅意。
午后,最适宜去溶洞纳凉。石灰岩地层,经过地下水的雕刻,成了独特的艺术杰作。神秘幽深的溶洞,引人入胜,真如小说中所言,别有洞天。洞内石笋、石钟乳、石幔、石龙,千姿百态,魅力无穷。暗河静静地流淌着,洞壁上的水不断地往下渗,最后滴入暗河中,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借着手中的光亮,能够看见水中的晕圈,微波荡漾,源于水又止于水。而岩缝中透出的凉意,仿佛融入了血液里,涌遍了全身。这时候,生活的烦恼,内心的浮躁,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剩下一个返璞归真后的自己,好像和自然相融了,物我相忘,天人合一。如果说先前是在参禅的话,那么这会儿便是在悟道了。
临近黄昏,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劳作之人,旅行之人,骏马牛羊,也相与还家。眺望远方,群山在目。夕阳即将落山,天空云霞美丽。山上的牲口,都披了一身霞光,赏心悦目。你不知不觉,吟咏起了古老的诗句,“日之夕矣,羊牛下来”。不知此情此景,是灵动了《诗经》里的古老画面,还是人穿越了时空,回到了先秦的意境里。
当月上中天,打开窗户,月光无惧,溜进了屋子里。拿出佳酿,或邀知己,或对影三人,小酌两杯,亦是快事。户外蝉鸣不已,稻田蛙声四起。晚风自由来去,送来了花的芬芳,泥土的气息,带走了杯中的酒香,菜肴的美味。风心任去留,人心亦舒展。酒至半酣,也把历史掌故来追忆。在脑中还原,邓艾进入养马坝的场景;也体味一番,建文帝朱允炆藏匿养马峡的心境。然而历史的苍凉悲壮,到底是难以切身体味的,回味历史,如同看了一出又出精彩绝伦的戏。所以把酒忆风云,亦不失好心情。
倘或是下雨天,山色空濛,云雾缭绕。临窗而坐,静听雨声,或看屋檐雨水流泻,恰如珍珠,亦是乐事。及至雨停,漫步乡间,踩着柔软的泥土,呼吸着润泽的空气,也别有一番情趣。山的轮廓清晰了,渺远之处,似有菩提,而此时心亦如明净。青山在目,水声在耳。不禁让人感叹:养马峡,好地方,心灵的驿站,避暑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