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十八年前,那个缉毒警躺在抢救室里,紧握着他女儿的手,说到,记住,那个毒枭,姓周。
然后,他的心电图变成一条直线。
几天后,他的妻子,自缢身亡。
第一章
秋天冷冷的雨水打落在暗红色的伞上,一片一片的枯黄的落叶飘落遍地,让这个金三角附近的小镇更显得荒凉。
柳浔雨收起伞,走进街角一家冷冷清清的小酒吧,看了一眼桌上的号码牌,坐进了那个卡座。她画着浓妆,但这浓妆底下却是掩饰不住的年龄。
卡座对面坐着的是一个穿着一身黑色休闲装的年轻人,一身黑衣,和他黑色的头发一样,就像是要融进这酒吧的黑暗中。“你好,我是小雨。”
他抬起头,棱角分明的脸上看不出表情,让人捉摸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你就是明哥介绍来的?”说完,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自顾自地点燃,然后递给柳浔雨一根,柳浔雨笑了笑,没接,“干我们这行的,里面不加点粉能行吗?”
周笙蓝微微一笑,“你怎么知道,干这行的人,一定会吸呢?”
“那自己手上那么多货出不掉,不吸点留着干嘛。”柳浔雨拿起烟,不紧不慢的点上,心里却拼命掩饰慌张的情绪。
“行,明天老街,上午八点,对方总共要三块,让我们运到贵州去,你盯一下。”周笙蓝没有表情,也没有任何语气,说完,转身就走。“周哥没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他回头,停下脚步,脸上突然有了表情,是一种玩味的笑,搭配着他满满当当的首饰,看起来有些玩世不恭。“没了啊。哦,还有,叫周哥多生分,叫我小蓝好了。”
“好的,周……小蓝”
第二章
老街。
上午七点五十。柳浔雨看了看表,拿起手机,快速地切换了一个账号,发出几条消息,又把账号切了回来,不紧不慢地走进了老街角落里的一家缅甸人开的小饭店,那里坐着几个人,正是今天的交易对象。
见到来的人是柳浔雨,他们似乎松了口气,柳浔雨也轻松了许多,对面那个叫小刘的人直接就谈起了生意。“我们不付定金,送到贵州,你看行不?”
柳浔雨笑了笑,“不付定金,周哥那说不过去,不过…先给你们发两块 ,是可以的,要不就把三块送到云南。”
对面似乎很满意这次交易,点点头就同意了,只是嘱咐了一下要靠谱的人送货。这自然是没问题。
这次交易很顺利,周笙蓝把柳浔雨请到自己的别院内,兴奋地打开了一瓶红酒,举起酒杯,朝向柳浔雨:“来,庆祝一下,波尔多的葡萄酒,养颜的。”
“谢谢啊,可是我不喝酒。”
周笙蓝也没勉强,只是默默地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小袋子,里面是一堆白色的粉末,还有两支没有开封的针管,有些期待地说到:“来一口?这可是新货,纯度最高的,我敢说,在地球上,没有人能做的出来。”
柳浔雨眉头微微一皱,她没有吸过毒,更没有用针管注射过海洛因,不过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自然是知道怎么吸的,但是现在的她只想早点离开这里,就编了个理由说是过两天要去福建看望父母,社区的尿检怕混不过去,就推脱了。
周笙蓝有一点点扫兴但还是忍不住毒瘾发作的痛苦,打了几个哈气,就让柳浔雨帮他注射,可他飘飘欲仙时,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包里那个正在发出红蓝光的,很小的一个仪器。
窃听器。具有实时发送功能。
第三章
周笙蓝吸到极致处,脑袋迷迷糊糊的说着胡话。“小雨,做我的女人吧”,“我是真的喜欢你第一眼,真的。”“跟我绝对没错,你就是阔太太了。”“我这辈子谁都骗过,就是没骗过你,我说的都是真的,真的。”
说完,不管柳浔雨同不同意,他拿起桌上的针管,将海洛因一下一下地推进她洁白的就像藕段一样的手臂,很快就拔出了头,那雪白的手臂上就多了一个红点,她也慢慢的开始晕起来了。
这是她第一次吸毒。
没有想象中的飘飘欲仙,也没有灵魂出窍的快感,有的只是,一阵一阵的恶心,眩晕,留下的除了手臂上的红点,还有白色床单上一堆已经变的暗红色的血迹。
等她醒来,周笙蓝正坐在床边,一脸歉意地抽着烟,看她醒了,急忙说到:“小雨,你听我解释……”
不用多说,她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如果这时候她大喊大叫的话 那么一定会前功尽弃,反而对她来说,这是一次绝佳的好机会,是无限接近她的目标的机会。
她是一个卧底缉毒警。
柳浔雨抬起头,一字一句的说:“我知道我不会是你第一个女人,也不会是你唯一的女人,但是,我希望……”
还不等她说完,周笙蓝就接上了话:“是我最爱的一个,对吧?”
她点点头。
“哈哈哈哈,那肯定的,你现在是这屋里最大的了。”
他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顺便揉了揉她的头发,很软,很香,就像猫一样。
第四章
上次来订购的那几个人又来了,只不过,这次的货特别多,足足十大块海洛因,如此大的量,马仔们也不敢怠慢,连忙把他们迎进了专门用来商谈“生意”的私人会所。
包厢里,暧昧的粉红色灯光照的人们看不清彼此,只有一明一灭的烟头在提示着世界的存在与真实。
“蓝哥。的货是真的好,我们那边可是供不应求啊,哈哈。”为首的那个叫 巴子的人说到。
“那肯定,我们可是工厂直供的。”
这次量太大了所以根本不可能一次性运出去,只好分批从不同口岸运送到内地,可是本来一切正常的交易,却偏偏失了手。
十块海洛因丢掉了四块,负责运输的马仔也被抓了,可关键就是那个马仔不是一般的马仔,他知道不少事儿,这些事说出去,判周笙蓝几个死刑都不够啊,所以周笙蓝一下子慌了,已经坐好跑路的准备了,可是却被柳浔雨一番话给安抚下来。“没事啊小蓝,这次不过是一时失手罢了,你看,不是还有六块没事吗?我们下次还从这个口岸出去,警察怎么可能想的到我们还敢运货呢?”
周笙蓝皱起的眉头又舒展开来。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切都是一个局,坑已经挖好,就等着他来跳呢。
那些来买他的货的内地“毒枭”,根本不是什么毒枭,全都是缉毒警。上次买三块的海洛因,根本没有卖出去一块,全被当成了罪证,留在省公安厅的仓库里了。而要不是这次周笙蓝派出去的马仔是个头头,可能还要等一阵子才能抓捕呢。
第五章
冬天来了。街上冷冷清清的几乎看不见人影,除了几个吸毒过量的瘾君子,摇摇晃晃的从廉价旅店里走出来了,他们这是吸没了,又出来买毒品的。
上次的货物出事后,周笙蓝变得小心翼翼,连续几天都不敢给内地的毒枭卖货,只敢卖给附近几个瘾君子 勉勉强强维持收支。仓库里,生产出来的大量海洛因,冰毒还有麻古,堆积成山。他想起来了她说的那句话:“那自己手上那么多货出不掉,不吸点留着干嘛。”
于是,他把自己关在那栋漂亮的别墅里,没日没夜的吸着,海洛因,摇头丸,大️麻几乎疯狂地进入体内,当然,包括柳浔雨。
终于,在柳浔雨的软磨硬泡下,他同意出售了一批货给一个新的内地毒枭,当然,他不会知道,这个人是新的缉毒警。他买的量更大,但是要求也更多,不仅仅要送货快,还要买枪。周笙蓝派人去调查了他的底细,这个人是一个出狱没几年的毒贩子,在广州那边很有势力。但是,他根本不会想到,这些都是警方伪造的档案,目的是引蛇出洞,掌握他武装贩毒的证据。
这几天柳浔雨整日无事可做,她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这次警察的收网行动。可是他对她很好,让她在这漫长的等待中竟然有了一丝慰籍。她似乎,是喜欢上他了。她咬破嘴唇,强迫自己冷静。可是他却以为她生气了,连忙把她抱在怀里安慰着。 那天她无聊时刷抖音,刷到了一条叫做“入冬四件套”的短视频,于是她缠着周笙蓝去给她买一套来。
“入冬四件套是什么,棉被,枕头,床单,被罩?”
“老直男了。”她扳着手指头数到,“热奶茶,糖炒栗子,烤红薯,冰糖葫芦。”
周笙蓝皱了皱眉,这些东西在缅甸很难买到,但架不住她撒娇的语气和对她的喜欢,于是就到了中国云南境内专门为她去买。这里里云南很近,当然,边境线上警察和武警也多,他自以为很小心了,但是还是被警察盯上了。那些警察早就收到了柳浔雨的情报,纷纷假扮成奶茶店店员,烤红薯、糖炒栗子、冰糖葫芦的小摊贩,根本没有引起他的怀疑,后来,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柳浔雨吵着要和他连麦,他拗不过,只好照做了,他和她聊的很开心,但是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跟上来的警察。
第六章
他满脸期待的提着一堆零食进了缅甸,警察刚刚准备抓捕,她却在对讲机里说到:“让我等等他。”
周笙蓝刚刚走进他的别墅,柳浔雨就迎面而来,抱住他,慢慢地亲了上去,他的嘴唇温暖柔软,可是她的嘴唇却冰冷,他不解,问到,“怎么这么冷?”她笑了笑,没有回答,转身说道,“一会有客人来。”
他还没来得及问是谁,后面那几个人就跟了上来,周笙蓝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问道:“是后面那几个吗?”
她的心砰砰的跳,估计是暴露了。但是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只手抱住他,另一只手慢慢地摸向腰间,腰里别着一把五四式手枪。这是抓捕的最佳机会,他刚刚从云南回来不可能带枪,只要把他控制在院子里,他就没有机会去屋里那个堆满武器的房间去拿枪反击。
柳浔雨找到时机举起枪,对着他的眉心,“警察,别动!”身后的几个警察也掏出来手枪,缅甸本地的警察也围了上来,手里的冲锋枪瞄准镜对着他,他的身上都是红点瞄准镜的红点,像极了那天他给她注射海洛因时她手臂上的那个红点。
他愣住了。手里的购物袋掉了下来。“小雨,我没想到,你会骗我。”
“如果我不是我,你不是你,就好了。”
他没有反抗,顺从的被带上了手铐,或许是知道自己无法逃脱,或许是舍不得因为反抗而伤到她。他的脸上,透露着一丝淡淡的哀伤。
在他被带走之前,她告诉了他她父亲的名字,他听后,泪水无声的滑落,因为,她的父亲,就是18年前,他十岁生日时,他的父亲亲手拿着他的手,对着那个年轻的缉毒警,扣动了扳机。
“但是,我虽然恨毒枭,可是我对你的爱,是真的。”她说到。他没有回答。
临上囚车前,他戴着手铐,回头对她说到,“我也是。”
尾声
那天的新闻对很多人来说只是随便看看,但是对有些人来说,却是一生的结局。
2021年11月25日,盘踞缅甸的中国籍毒枭周笙蓝被依法执行死刑。
卧底警察柳浔雨因公染毒,引起心脏衰竭,经抢救无效不幸殉职,追授一等功。
她不知道他执行死刑的那一天,想见的最后一个人是她,他也不知道,那天她在抢救室 里,重复最多的话是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