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花重金从阴森森的鬼屋中买了一小撮心。因为他的心越来越小了,必须吃些新生儿的嫩心才能维持生命。
他在一个月前发现自己的心坏了。当时他无征兆的摔在地上,许久才慢慢爬起来。他知道自己出问题了,便一点点把身体剥开,终于发现是心出了问题——心小了许多,而且跳得懒洋洋的。
他请教了乡里的长者,得知此症不可医,只能吃着新鲜的心撑过一天算一天。长者们还说了,要吃心,普天之下只有魔城和皇城有得卖了。而皇城天子脚下,戒备森严;魔城倒是鱼龙混杂,容易进入。他便又问魔城的路。长者们只得摇头了。到最后,长者向县里的儒士打听,儒士向州里的富贾打听,富贾向府里的士大夫打听……这样的层层分明的下去,共经历十八个人,终于探明一条通往魔城的小道。
此人变卖所有家产,视死如归的来了。虽到了魔城,但要买到心还是不太容易。因为这新生儿的嫩心实在是人间真品。太多的豪商巨贾,达官显贵,翻了几倍的价钱想要尝个鲜,他便只能等。靠吃着衰老的,变质的甚而动物的心勉强撑着。偶尔有一天,嫩心有了盈余,他才能尝上一小片,便能精神好几天。
而这终究是数着日子过活。不仅心渐渐更小了,钱袋也要瘪了。要么先没了心,是死;要么先没了钱,也是死。
但有一天钱和心都在,他却忽然厌烦了。他在魔城里到处走,看什么都不顺眼——大概是因为这里的人眼睛长在眼皮上面。他最后到了桥上,桥下是枯河,他在桥墩下看到许多人。这些人的眼睛是长在眼皮下面的,他觉得亲切,便走了下去。
一位粗胡子的男人向他招呼:“哥们,来了?”
“是的,来了。”他觉得亲切。
“你还能活几天?”粗胡子问得突兀。
“大概没几天了吧。”他倒不觉得悲伤。
“既然如此,你的肝子请留给我吧,我还不太想死。”粗胡子忽然谄媚的笑了。
“啊……”他有些惊恐。但四周竟乱糟糟的响起来了:
“肺请留给我!”、“我要大肠!”、“请把胃给我吧!”……
他见了这许许多多渴盼的眼神,倒希望早点死了;并且遗憾自己的器官太少!最后,他在这魔城中,竟因自己的这一点点善意,而快乐的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