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突然想写篇散记,起因是在知乎上看到一个问题:一年可以看100本书吗?看到这个问题,猛然想起以前的自己,有感而发,遂成此文。
大学毕业以前,我一直自诩为一个喜欢看书的人。因此刚毕业的时候,总喜欢在年初列一些雄心勃勃的读书计划,诸如“一年读50本书”之类,还会在网上找一些大牛推荐的书单,誓要一本一本读完。但实践证明,这种读书方式不仅没让我享受到读书的乐趣,反而变成了一种沉重的负担。网上推荐的书单中大部分都是好书,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问题——没有一个贯穿书单的整体逻辑。每本书都是一个单独的体系,书与书之间可谓是风马牛不相及。跟着书单去读书,相当于把选择书籍的主动权交了出去,自己的思维被书单带跑,没有太大的自主性和自由度。这样下来,读书的乐趣被渐渐消磨了,坚持下去的难度大大增加。最终,我那张列满了书名的书单和那个狂妄的“一年读50本书”计划,只坚持了不到3个月就宣告破产。
后来,我不再列读书目标,成为一个仅仅为了工作在北京生活的人。刚上班那两年不适应工作,也不适应社会,哪怕不怎么加班,一天下来也累得要死。业余时间,我开始渐渐沉溺在光怪陆离的网络世界中,看连续剧,看综艺,刷微博,日子过得消沉而浮躁。有时会很羡慕身边的一些朋友和同事,她们追剧、追星,生活得津津有味,为什么我做同样的事,却不能拥有同样的快乐?
慢慢地,我对这种生活的厌倦感开始上涌。2020年初,疫情爆发了,开始居家了,工作和生活的界限更模糊不清了。有一天,我随手拿出书柜里的一本书,是已经看了很多遍的《三国演义》。我抱着打发时间的心态,很快地沉浸了进去。好久没读了。
用几天读完这本小说,我意犹未尽地去看了《三国演义》电视剧(老版的)。看到关公刮骨疗毒,刘备听说关羽被杀的消息,痛哭着说“朕不为弟报仇,虽有万里江山,何足为贵”,还有战场上残阳如血,诸葛丞相病逝在五丈原的情节,在与电视剧中人物共情的同时,突然产生一种好奇:刘备在历史上真的是一位仁德之君吗?曹操真有小说里描写的那样多疑,那样不堪吗?诸葛亮真有夜观天象的本领吗,凭星象就能对局势做出判断?如果小说里的这些不完全是真的,历史上的他们究竟是什么样子呢?这就是我买下《三国志》,开始细细阅读历史的起源。
有了演义的打底,起码对当时的历史人物有大概的印象,读起来也不算很困难。通过读《三国志》,我对曹操由之前的单一印象转向了钦佩,他是一位真正的枭雄,有胆有谋,有识人之慧,文学才华也是冠绝当代;历史上的诸葛亮,其长处并不在领兵打仗,而在内修政理,发明机巧,且诸葛一门三代忠烈,诸葛丞相的遗命“葬汉中定军山,因山为陵,冢足容棺,殓以时服,不须器物”比电视剧里的仰天长叹更叫人哀痛和追念。当小说中的历史人物在正史中张开双眼,我发现这些青史留名的人物本身不需要任何穿凿和夸张,他们复杂而立体的真实形象(至少是比小说更真实可信的形象)是如此迷人。从这个契机开始,我的阅读自然而然地从文学作品过渡到历史作品,当然大部分是通俗讲史。
后来,看了三国史,又想了解唐朝史,看了唐朝史,又想了解生活在唐代的大诗人,于是挨个看这些大诗人的传记和作品。后来接触到戴建业教授的诗词课,沉迷其中不可自拔,上下班路上也要听,硬生生逼自己练出了听“戴老师普通话”的能力。看了戴老师的课,自然又想看他的书,于是《戴建业精讲世说新语》《澄明之境:陶渊明新论》《两宋诗词简史》等被挨个通读。再后来,看《明朝那些事儿》系列上了瘾,又从这套书开始迷上了《万历十五年》、《王阳明大传》、《风雪定陵》、《徐霞客游记》……就在我敲下这些文字的今天,还徜徉在《徐霞客游记选评》这本书里。徐霞客三十年间遍游名山大川,他不停息的脚步让困于朝九晚五的我身处斗室而如临大海,读书,逐渐成为我生活中一盏不熄灭的烛火,这点亮光和温暖是我在北京生活着的大部分精神寄托。
三个星期前起,我又发现了自己以前不自知的局限:只会囫囵吞枣读书的我,从来没想着去表达一些什么。以前我从没有在网上发表过任何言论,在生活中也大部分时候是不发表意见的。我就像一个黑洞,只会把各种各样的书本和讯息往脑子里塞,却很少很少把它们转化成语言和想法表述给别人听。但现阶段的我不再满足于这种状态。我开始想要表达,想要写一些东西,哪怕这些东西很幼稚,很不成体统。至少,我要开始写,这将是我未来生活中一个新的出口,也将刺激我继续在书里、在路上、在人间游历。
文章的最后,我想回答文首提出的问题:“一年能看100本书吗?”如果看书是你感兴趣的,尽情在其中享受就是,何必在意自己读了多少本?如果只是为了功利心或好胜心逼迫自己读书,那还是去干点自己真正喜欢的事儿吧,何必让这件事成为你生活的负担?当然,此问题中的“书”不包括复习考试——人在社会这个屋檐下,有些头是不得不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