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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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卿惜花而早起,无奈花已弃子卿而长逝耶!

——————题记

那一年,他刚刚即位,帝位尚不稳。后宫外戚,把持朝政,他空有一腔家国宏图,却不得施展,天下虽大,他却寸步难行……心中愁苦,无以疏解,便出宫巡游。回宫途中,于平阳府中歇息。姐姐平阳公主恭谨迎接圣驾,召出府中最好的歌姬,为弟弟助兴……

寻常的丝竹管弦哪里能排解他心中的忧愁,歌舞虽美,在他眼里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正眉头紧锁间,一缕清音传入耳中,如飘渺仙乐,甚是怡人,他不禁去追寻那个声音……只见一女子,鹤立于众歌姬之中,亭亭若缟袂素仙,丝竹轻奏,琼瑶踏碎,步步生香,那夜艳笼残月,香逐晓风,那朦胧的月光下,她一瀑墨发跃动进他的心里……尚衣承宠,时正月凉如水,月色澄然,腮花眼尾,了了可辨。春宵苦短,晓日初升,他赏赐了她珠玉珍宝,因害怕皇后陈娇妒哼,姑母馆陶阻挠,又有皇祖母太皇太后的辖制,他并不打算带她入宫,给她一个名分。但领赏时,她眼角的泪痕,让他心有不忍,正是粉痕欲化香犹恋,玉骨何依梦未温。于是,他下定决心,不顾种种阻力,终于还是带她入宫……

她出身低贱,一介小小歌姬,自幼卖入平阳府,有兄弟二人,一家人倒也和乐融融。入宫之后,她不敢张扬越矩,恭恭敬敬,从不多说一句话,不多走一步路。但妒悍的皇后还是注意到了这个叫卫子夫的家人子,一个小小歌姬,竟与身份尊贵的皇后同侍一夫,皇后十分气愤,于是明里暗里给这个小小的家人子制造了很多麻烦。种种磨难,子夫都隐忍了下来。她在等,等她的夫君————大汉的天子来保护她。然而整整一年过去了,她连他的面都没有见到,她心灰意冷,永巷的每块砖石都被她宛如柔荑的手指轻抚过,无数个黄昏,她就在宫墙内,看着太阳一点点的沉下去……最后,她的心也沉下去。一年后,她的名字赫然出现在被遣散的宫女名单之内。

依汉例,在与即将被遣散的家人子告别时,他发现了她的身影!那样一个质如幽兰的女子,缟袂练裙,不施脂粉,亭亭玉立,泪丝界面,鬟低而纤腰欲折。他有一瞬间的失神,他记得她!那个平阳府中尚衣承宠的歌姬。看着她梨花带雨的面容,他的心里闪过一丝愧疚,于是他大步向前,抱起她,起驾回宫……之后,她被封为卫夫人,宠冠后宫。情至深时,他拥她入怀,许她岁月静好,此生无虞。她笑了,以为上天让她终得一心人,定然会白首不相离!她觉得从前的苦,从前的孤苦等候,都是值得的……很快,陈娇皇后因巫蛊之祸,被废居长门宫。而卫子夫则被封为新后。封后大典上,他握着她的手,坚定的说:“有朕在,皇后必定长居后宫!”有他这句话,卫皇后便觉安心,恬静的笑容浮现在她脸上……

然而莺花易老,天地无情,她终究是错了。她握不住飞逝的时光,留不住如花的容颜!三十八载皇后路,尝尽荣耀与悲欢,她以为她是大汉的皇后,便能长伴君侧,然而她没有从陈娇皇后的命运中看破这一切:无情最是帝王家,恩先断而命亦随之俱断!后宫之中,从来不乏年轻貌美的新人,色衰而爱驰,她逐渐苍老的容颜,怎能敌得过那些后起之秀?椒房殿中,独看秋月;芙蓉帐里,不渡春风。当日椒房盛宠,如今却独守空帏,自悲自吊……古来红颜多薄命,宫中女子更是如此。从来只闻新人笑,谁人能怜旧人哭啊……

宫门深锁,有翼难飞;光阴草草,心事茫茫。罢了,她本是幽兰之性,无意争宠,既是色衰爱驰,那便孤老于这宫墙之内吧,命该如此,有何怨言?当日尚衣承宠,芳心暗许,终究是一段错缘了……

然而,子夫哪里知道,她的厄运不止于此。江充诬告,巫蛊之祸累及百人!太子被逼谋反,兵败自杀;女儿卫长公主被判腰斩!椒房殿中,子夫泪如雨下,她亲眼看着她的至亲毁于她的皇帝丈夫手中,而她却无能为力,三十八载的夫妻情,竟抵不过一段谣言,究竟是他们的爱还没有深厚到互相信任彼此?还是,这世间根本就没有爱?他对她的宠爱,只是因为她的如花容颜?想到这里,她更觉心寒,这一生,终究是一场噩梦了,何时才能梦醒?唯有一条白练锁香喉……

后记:卫子夫死后尸骨无存,后被追谥为卫思后。

卫子夫的悲剧,在于她倾尽一生去爱去在意的男人,看重的只是她易逝的容颜。一腔痴情赋予帝王,然而无情最是帝王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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