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走近学校的小公园，她说草地上有两只大鸟。不想理会，被她拉住，停下来，顺着她的手指方向，见到有两只黑颈椋鸟，正静静地站在草地上，头朝着太阳的方向，享受着阳光浴，或者，在向太阳礼拜。边上有第三只鸟，像也是黑颈椋鸟，又不是那么分明。走上前去，想要给它两个留下影，它们飞起来。
走吧。走了，又被她喊住：那儿有一只喜鹊。停下，回到她在的地方，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在眼前的那棵大树的半腰处，静静地立着一只喜鹊。准备转身走开了，从边上低矮的小树上有另一只喜鹊斜飞上了那棵大树，处在与先前那只大致等高但相去有两米间隔的地方。好奇：午时的阳光让它们闭上嘴巴？
昨天的中午，也遇到了喜鹊的，那是在她进了校园，自己往回走的时候，听到有喜鹊在叫，前面头顶上。走向前去，见到了一只大的黑鸟立在大树上，正拿不准它怎么看着像是喜鹊，却全身是黑色的？从另一处，叫着由低往高地飞来了一只喜鹊，直奔它在的位置，后来的喜鹊就落脚在了它先前停在的位置。
喜鹊还在低声叫着，不远处的一个屋顶上，有另只的喜鹊传来低叫声，它在那里停了一会，就朝另只叫的方向飞去。那只黑鸟，想来是被视为侵入了它们两个的地盘，而被那只喜鹊给赶走了；那只黑鸟不似乌鸦，暂且就当它是只噪鹃好啦，想来是入侵者被赶走之后，驱赶者又回去和它的同伴聚集在了一起。
从学校门前过，一位老人骑电动车，停在有红马甲守护的栅栏外面，正在等一位学生从后座下来。另一位老人骑电动车，从两片栅栏之间的间隔，穿行过去。站在那看，后面的穿红马甲的女士显得有些愕然：他怎么就骑过去了，不是规定了不可以骑吗？那老人是明知故犯呢？还是确实不知情呢？谁又知道呢？
快要走到刚才见着喜鹊的那个地方，见到地上有一条蚯蚓在爬着。稀奇：这大太阳照着的时候，它跑到阳光底下来做什么？第一个动作是用脚把它踢到泥土上；第二个动作是在见它还不着急钻土里去，想起屁股后袋上刚好有个塑料袋，右手把塑料袋掏出来，左手拿在手上，弯腰下去连它和一棵草一起装起。
到家，把它们一并倒出来，倒在那个菩提树苗的盆里。先只见到了草，后才见到蚯蚓在一片叶上，用那根草把那蚯蚓拨弄到泥土上，它的整个身子没多一会就隐没在了泥土里。先前有一次，在阳台上冲水的时候，见到一条小蚯蚓随着水在游动，也是将它带入那个花盆，也是见它隐没在了那个花盆的泥土中。
早上，从学校门口折返，路过一个大门，有一位女子正在用水冲洗台阶。路过她身边的时候，问到一股腐臭味，以为是那冲地的水的味道，觉到有点怪。听到后面，她在和大门处的一位男子说话，说是那里有一只死猫，意思是那味道是死猫发出的。那男子顺着她指的灌丛那边瞧了过去，说是见到了一只猫。
这里遇到一只死猫，先前遇到了一只死老鼠。那时，走在栅栏墙边上，自己在搜寻着栅栏外面或者上面，可能遇到的喇叭花。喇叭花有一些，在某处的栅栏上面有一朵的姿态看上去挺好，走上前去，正要伸出右手，将手机伸到栅栏外，低头见到在靠近于自己的胸前靠近左手的位置，赫然有一只死老鼠显现。
猛地往后退了一步，那只老鼠够大。头和脖子伸到了栅栏外侧，胸脯由一根横栏杆支撑着，后半身和尾巴竖直地悬挂在栅栏里侧。它怎么会以这个样子处在那里？真的是很奇怪。那只老鼠昨天早上并没见到，它应该是两个早晨之间的某个时间，去到那里的。是它自己爬到那里的呢，还是谁搁它在那里的呢？
谁知道呢？早上回去后，等她起来，让她去看看昨天晚上带回来的两条小鱼，其中一条放进了桶里，早上我见着了；其中另一条放进了瓶里，早上我还没去看。她去看了，然后说那条鱼死了。那条鱼本来也是被她和另条鱼一并放进了桶里，等自己去看，却没有见着，觉得奇怪，后来被她发现躺在桶外面的地上。
捡起那时还活着的它，这才被放进了瓶里。奇了怪，每次带回几条鱼，好像总是在头个夜晚过后，就会见到一条死去。会不会是：它之所以会跳到桶外去，是因为它在才来到这个新的世界时，就觉到了让它不能忍受的？会不会是：它在从塑料袋里往桶里倒出的那个过程之中，遭遇到了什么难以承受的伤害？
谁知道呢？我们围在一个桌子边，聊着什么，是关于上一辈与下一辈之间的。X君说起他们家丫头，读六年级的女孩，她也玩游戏，但怎么说呢不像男孩那样玩。她有些同学，会到他们家来玩，玩游戏或者看电视，他们管水喝，不管饭吃。最有趣的是其中一位男孩，来到他们家的时候，张口就问作为叔叔的X君。
“你们家的游戏机呢？”待X君告诉他在哪，他自己去取了来，坐在一边，自己玩起来，那情形，很像是把他们家，当成了游戏厅那种。那男孩喜欢玩，但玩得不够好，连他们家丫头都说他玩得太差，不愿意跟他玩。桌边的谁听了，笑笑：“当然啦，不但有得玩，还有人教，人家当然愿意老上门来。”有道理。
W君讲起小孩的学习要靠自觉，他讲了他家的儿子。后半截的故事，我们有印象：高考的时候去了一个一本的学校，然后出国留学，读了博士留在了国外，基本是个学霸的范儿。上半截的故事，是头次听到：儿子的教育，父母因为各自忙，都没管。儿子小学的时候成绩很好，进了所好的初中，是寄读的那种。
这完全符合父母的意愿。结果就是在初中的三年，不在眼皮底下的小孩，演绎了超出父母想象的戏剧，结果是：公立的高中都没有考上，只能把他送去所高中借读，到高二的时候还不怎么上进，他跟儿子谈了一次：“要么你就像现在这样混日子地念书，毕业了去工厂做工；要么你就好好念书，从现在开始。”
桌边的另一位听了，笑了：“有了你这个榜样，我就有底了。”满桌子的人都在笑，从这有头有尾的故事中收到了启发。旁边一桌的人起身了，有人需要去赶车，我们也一并起身。站在外面，他们两个站在那里聊着什么，Y君是在说谁需要一个过程，一个过渡，可能要很长的时间。G君问：“你当时用了多久？”
“一年多。”在今天的告别仪式上，Y君作为朋友代表致了辞，算是为C君的一生立了个小传，他说他写那个用了两天，可以理解。他说他念完了之后，觉到一些轻松，可以理解。他看上去精气神很好，一直都很好。他说你们看到的只是表皮，自己的状况自己最清楚。他说他先前有一次试图去爬那座小山，爬过那次之后，用了很久的时间才回复过来，那一次让他明白了一点：回不去了。
站在一起闲聊的时候，问了问他的作息安排：晚上十一点睡，早上五点钟起。三顿饭之后，都会小睡一觉，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他说他这样的作息，能够对付早九晚五或者六的正规上班要求，除了中午的那一小觉必须保证之外。他说他这样的作息，有利于他在不睡觉的时候，脑袋处于清醒的状态，做点什么。
试着约他：一个月一次吧，一起去他家边上的小山边散步，听他讲一些小故事，一些只在他的大脑中存储的小故事。那些小故事，很可能是那些他不觉得有什么意思的，才是作为听故事的自己所在意的。那些小故事，或许能够将一些显现于后台的花絮---于舞台表演的后台和底下的或隐或现的脉络呈现出来。
他说他读大学之前，当过两年兵的。用他现在的模样去套年少时的他，估摸他穿军装的那会的样貌一定很帅气。这让自己联想到昨天遇到的那些曾经穿过军装现在已经脱下军装的他们，尤其是那个帅气小伙，一面在公司里忙着手头的活儿，一面还要完成妈妈给他交代的任务：考公务员。听他说出，有些讶异。
像他这个年纪，还有这么听话的小孩；像他这么大个儿子了，还有那么个在管束的母亲。考或者不考，在他和他母亲之间想来是有很多次的对话的；考上了，当怎样一个公务员大概总是他有一个模板，他妈妈有一个模板的。自己所讶异的，不在于他考或者不考，想不想考上，而在于他这个年纪会听从妈妈的指令。
没有对我的约做出行或者不行的直接回应，他只是说：“开心就好。”这句说得真正有趣：在这一次的相遇中，觉到开心，就好。在下一次的相遇中，觉到开心，就好。曾经我将每个人的预期寿命想当然地推定在九十岁以外，按照他的表述则是不要去说这些，到他这个年纪就是有一天没一天的，活着的每一天活好就好。“开心就好”一样可以送给那帅气小伙，无论遵不遵从他妈妈的意思。
早上，走在路边，听到马路对面，一阵喊声，抬头看去，是一队军人在跑着，一长条的队伍，约莫有一个排的人。看着他们矫健的身姿，想起来昨天见到他们，想起来那帅气小伙。我依然会觉得他穿军装的时候，一定很帅。忍不住猜测，如他，如昨天的每个，如其他任何一个谁，都有穿军装和不穿军装的一面。
都有遵从长辈指示和不遵从长辈指示的一面。长辈能够帮到子辈的，无非是尽自己所能地帮助到子辈长出一双翅膀，然后任那双翅膀自由飞翔。那句“开心就好”大概正是长辈所赠予给子辈的最真诚的祝福。作为子辈的，但活出了自己想活的那个样子，那个活法在自己的长辈眼里，就总会被看着是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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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惠来，完成于2020年09月27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