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005号囚衣》第十二章:刑拘第十一天(续)

      5月7日,广州的同学何昱良来了深圳。安君开车在高铁站接上他来到英飞的住处,在附近找了一家湘菜小馆。

      见到英飞,两人当然免不了长吁短叹一番。

      “老英啊,不是我说你,之前是摔过跤的人,为什么不吸取教训啊?你其实基础比很多人都好,我们真的替你惋惜!年过五十的人了,有没有想过这一跤摔下去,还爬不爬得起来?”何昱良摆弄着手里的打火机,一脸怜惜的看着英飞。

      何昱良也是从体制内走出来的人,说话办事沉稳有余,在同学圈里还是很有威望的。他是安君替英飞搬来的说客,英飞即将离开迪媒公司,这当口,他迫切需要储林能拉自己一把。

      “今天两位因为我的事情专门跑过来,说实话我很感动,别人可能躲都来不及,真的给你们添麻烦了!”英飞今天说话的语气,格外的卑微,而且是发自肺腑。

      “你跟储林聊过这事没?”何昱良问。

      “聊过了,前天下午。我给他说了我眼前急需解决的问题,他没表态,说回去好好想想。”

      “你的诉求是什么呢?我们先了解一下,一起分析一下,看看可能性有多大。”安君把点好的菜单递给服务员。

      “那我就直说了。这么说吧,我眼前急需120到150万,需要给四五个大的债权人有个交待,不然会有点麻烦。我希望你们能帮我劝说储林,让他在这个节骨眼上能拉我一把,哪怕是借。当然,这个借,暂时是没办法还他的,我自己都觉得很可笑。但这能让我实质性的缓冲一下。否则,我就只能坐以待毙了!”英飞豁出去了。

      “会有这么严重么?”何昱良若有所思的点上烟。

      “会。”英飞不假思索的回答。

      “是这样啊,老英,从我的角度来看,你这个诉求对储林来说,难度是有,但也不算很离谱,毕竟,十年时间,同学也好,同事也好,有些事情我们也都看在眼里。但是,我觉得不离谱,这也只是我的认为,不代表储林。我会把你的诉求带给他,也会从我的立场帮储林找些理由,但是,行不行,能不能达到你的诉求,我不敢给你保证。”

      “我当然懂你的意思。”

      “有句话必须要说,在这个事情上,如果储林帮了你,那是情份;帮不了你,那是本份,不能怨他,他不是你爹,本身就没有义务来帮你。但我肯定的说,凭储林的为人,凭我对他的了解,你的困难,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管。下午,我跟安君就去找他,你等我们消息吧。其实我也很为难,我还真得好好考虑一下怎么去给储林说……”

      “唉,我怎么会怨他。这十年,储林对我已经相当够意思了!是我拖累了他,也拖累了你们。”英飞诚恳的说。

      他粗算过,十年时间,自己从迪媒公司获得的工资收入不下300万。而且,自己何德何能,让储林给他这个薪资待遇,又不是那种资历深厚、业绩惊人、不可替代的员工。

      草草吃完午饭,何昱良和安君撇下英飞,径直去了迪媒公司。

      回到家,英飞思来想去,突然感到自己今天提出的诉求有点冒失。为什么?这个只有他自己清楚,何昱良、安君他们根本不知道。想到这里,英飞隐约感觉到不安起来。

      晚上十一点,何昱良终于打来电话了。

      “给他说了。我们刚散。”

      “储林怎么说?”英飞急切的问。

      “他说有难度,但表示会尽量争取满足你的诉求。不过老英,他对你可是一肚子意见呢。你听我的,从现在起,他骂你也好打你也好,你都要受着,该低头的低头,要拿出姿态。照我看来,150万很难,但是100万应该是问题不大。当然,这是我的分析,假如我是储林,我不会低于这个数……”何昱良说。

      “我知道了。大恩不言谢,麻烦你们了!”

      挂了电话,英飞翻开手机相册,两眼停留在一张照片上。这是三年前他和储林、还有湖南省高法一个初中同窗的合照。同窗来深圳办案,储林邀请他一起坐坐吃个饭,但同窗时间根本安排不过来,直到临走前才匆匆忙忙的和他们喝了个早茶。握别的时候,储林提议三个人拍张合影吧,留个念想。

      照片中的储林,脸上写满了率真。

      在英飞的意念里,当初的疼痛似乎已经模糊不清,就连是为了什么都成为忘却的场景,可是那种结痂的苦痛却时时存在,每一次的碰触都能够感觉到它们又在涌动。岁月深处,其实每一段流年都是婉转,也许是有了这样的婉转,我们才愿意将深藏的心事记在素笺上,而后静看世事无常,细品世态苍凉。

      英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悄悄关闭了自己的心扉,这么多年以来,他始终无法向任何一个人敞开心扉。他早已习惯了安静的行走,也学会了享受孤独。行走途中,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形单影只,有的人选择了不忘初衷,而自己,却选择了背道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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