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墓碑,简陋孤独,在风和落叶中飘摇。上有碑文,我的墓志铭,出自本人之手。
我,生于盛夏,在世界的中心,至少儿时是那么认为的。
家中兄弟姐妹六人,我排行老六。
童年的记忆,欢乐而美好。我们是一个大家族。我的父母及爷爷奶奶辈,各自都有五六个兄弟姐妹,我认识的其他家庭也皆如此。那会儿,家乡很富庶,大家无忧无虑,白日出门上学和工作,晚上聚在一起,吃饭,喝酒,聊天,游戏,唱歌,直至很晚,笑声总是环绕在我们的上空。
要毕业那会儿,一场变故改变了我的人生。
那年,家乡遭遇了灾难,大片赖以生存的土地和食物,被另一种族所破坏,一个比我们强大得多的种族。为了生存,很多家人和朋友流离失所,不得不背井离乡,很多人,从那刻起就再无缘重聚。当然,我们家也同样面临这一选择,艰难的选择。
一天,爸爸把我叫到身边,严肃的对我说,我们家族拥有一种异能,这种能力
血脉相传,我爷爷有,我爸爸有,我也有。那就是,预知未来的能力,尤其是灾难。爸爸告诫我,在外面的世界要切记低调,善用它,否则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
几天后,我就随着家人辗转外面的世界。从此,再无机会回到故乡和那童年的快乐。
我们走了几天几夜,终于在一个遥远的城市找到一片与家乡相似的居所,虽然比家乡小得多,也不得不同其他族群相邻而居。
兄弟姐妹,包括自己,都要开始独立工作生存。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穿梭于城市的各个角落,找寻各自的机会。我们在这里,也遇到了一些老乡和同类,他们告诉我,我们并不大受当地族群的欢迎。
同时,爸爸的话开始慢慢应验了。我渐渐能敏锐的感知到上帝的声音,每每灾难发生前,我都能感知到那让人窒息的气闷和空气中流动的死亡的气息,那会儿,就本能的想告诉人们,但却没有人相信。相反,人们把我当成异类,死亡使者。
不久,悲剧发生了。我的一个哥哥被人杀害。我们每个人也都受到同样的死亡威胁。我们不得不选择再次搬家。
不幸的是,在这次搬家途中,另外两个兄弟姐妹不幸染病离去。我和其他家人也在一场狂风大雨中失散。
我自己来到一个江边,那里有片区域,我找到了点家乡的感觉,虽然当地的气候花了很久才适应下来。在这里,我认识了另一半,成家生子,也生了六个孩子。为了避免我的下一代重蹈我的覆辙,很小时,我就要求他们隐藏预知未来的异能。
但不幸就如同那血脉相连的异能,你永远无法改变。该来的迟早会来。在一次外出工作时,一群异族人用枪袭击了我的家,家人无一幸免。
我万念俱灰。来到了城市中心,在城市最高处,人类的骄傲所在,打算在那里结束我的生命。
一个好心人救了我,并把我的伤治好。他是他族群中的异类,人们叫他“变态”,少数对我没有敌意反而愿意收留的人。在他家中,还生活着他收留的一群样子各异,但同样有着心酸往事的朋友们。大家抱团取暖,希望能让早已空白的内心重新找回平静。
在那里,我又多少找回了一点人间的温暖,和生存的乐趣。
我的异能也终让大家幸免于一场大火,这可能算是我这平凡一生中唯一一件称得上有意义的事了吧。
一直记得少时父母的一句话,“要用你自己的翅膀去飞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但在我短暂人生之路的后半段,我已不敢再飞向远方和蓝天,只希望在“变态”家中能与一些天涯沦落人一同安静的走完这余路。
弥留之际,我自己制作了自己的墓碑,上面即碑文正面文字。
背面是“变态”帮我刻的落款和家族信息:鸟纲,雀形目,鸦科,人们通常叫他“乌鸦”。
后记:
上周刚写完自己的第一部长篇小说《长白云下无雪的年》,断断续续写了四个月,很过瘾,但正如一位读者所说,好像还有很多感情没有表达完,那么就把它留待下一部长篇吧。
在开始下一部长篇前,想给自己放个假。放假不等于不写,写作就如同跑步和读书一样,会上瘾,一旦形成习惯,将它作为你日常的一部分,就很难停下,因此会继续写,写点别的,更加轻松的。
今早跑步,跑过之处惊起几只飞鸟,于是,想看看“鸟”眼中的世界长什么样子。这篇短篇小说由此而来。文中的我,是一只普通的“乌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