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丽丽说:“我们分开十年了。人生还有多少个十年?我们为什么不珍惜时间、珍惜眼前人?我们在一起吧!”
我沉默了。
我不能,也不敢挑战世俗的眼光。
我和周丽丽是高中同学、大学校友。
那一年,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考上了我们市里的一所重点高中。我们这里的人都知道,能在这所高中上学的孩子,就等于一只脚迈进了重本的大门。万一这三年能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冲击一下清北也说不定呢!
当然,像我这种乡镇来的孩子,是很难沾到天时地利的——参加奥数班,我家没钱;参加比赛想获全国大奖,我家不光没钱,还没人。所以,我只有拼命学习,把那一个个的知识点,点亮成小小的灯塔,照亮我靠近我目标的路。
周丽丽就不一样了。她妈妈是学校的老师,爸爸是我们市里有头脸的人物。她成绩不如我,却轻轻松松的拿了好几个全国数理化比赛的大奖。这些奖,随便拉出一个来,就能为她的高考成绩加上二三十分。我又要努力多久,才能和她拉平这二三十分的差距呢?
人天生不平等。但这并不妨碍我们成为朋友,她欣赏我的朴实和勤奋,我仰慕她的多才多艺和活泼漂亮。她三天两头从家里给我带好吃的,我把我爸妈摆摊卖的小玩意,周末回家挑好玩的带给她。她把她最新的学习资料和我分享,我教她最简便的数学题解法……
后来,虽然我们都没能上清北,但也考到了全国前十的好大学,还成了校友,她学汉语言文学,我学了国际贸易。在周丽丽的鼓励和帮助下,我勤工俭学,并四处打工,我们一起读完了硕士研究生。就业时,都选择了留在上大学的这个城市,一起租房住,一起上下班。
自从工作以后,我们两个人的家里都时时催婚。我们找遍了理由来应付家里人。
8月底的一天,我回家稍晚。打开门发现家里黑乎乎的,换好鞋的瞬间,餐桌上亮起了蜡烛。
周丽丽说:“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是我们认识十周年啊!”
是啊!高中三年,大学加上研究生五年,工作两年。正好十年了。两杯红酒之后,感慨有之,激动有之,惺惺相惜亦有之。
“丽丽,你为什么不找男朋友?”
“那你又为什么单身呢?”
然后我们久久不语。应该早就明白了彼此的心意,却一直不敢直面。
最后,还是周丽丽勇敢,她抓住我的手说:“我们在一起吧!”
于是,我们开始了一段比以前更完美的生活。
可是,不久之后,她家里知道了我们的事情。她爸爸妈妈杀过来我们生活的城市,一场兵荒马乱、天翻地覆之后。我选择了逃离,从四季分明的北方,跑到了南方的一个小城市,重新找工作,重新一个人生活。
南方有很多北方没有的植物,四季常绿。这个地方有一个大的影视城,盛产火腿,盛产红木,盛产防盗门。我利用休息日一个一个的转过来,日子看似充实,心却永远缺少了一块。
2020年八月底的秋季广交会。我陪着客户在小蛮腰上的自助餐厅吃饭。然后和几个小年轻去坐摩天轮。其实我有轻微的恐高症,可是本着客户至上的原则,还得欣然而上。
看着那几个90后的小孩在相互拍照,嬉闹。突然,感觉前面的玻璃厢里有人一直在盯着我。是周丽丽。
重逢来的猝不及防,在分开十年之后。
周丽丽说,她后来回了老家工作。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实在相处不来于是和对方好聚好散。
周丽丽说:“我们分开十年了。人生还有多少个十年?我们为什么不珍惜时间、珍惜眼前人?我们在一起吧!”
我沉默了。
我不敢,我也不能,再挑战世俗的眼光。
我心疼周丽丽。她和我不一样。我可以远远的逃离家乡,逃离家庭。我只要远远的,我封闭的家人就不会知道我的现状。而周丽丽不行。她有那么好的家世和生活环境,她无法摆脱整个家庭对她的关注和期望。
所以,尽管再舍不得,我们也只能是彼此的爱而不得。
生活,有多少无耐啊!
比如,尽管过了一个十年,又一个十年,不能在一起的人,注定要分离。
不能达成的目标,还是遥不可及。
比如,周丽丽是多么靓丽又美好的女生啊!
而我,同样也是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