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那份青涩过往,在记忆的深处是没有声音的。好像一场出了故障的老式电视机,放映到半途突然的定格,放大,白点泛滥的屏幕上凝固的是突兀的画面。没有说完的语言,没有继续的故事,徒留了一席黑白黯然。
神秘刀郎的歌声在我耳机里流行的年代,我捂紧耳朵企图遮住客厅里争吵的聒噪。她气冲冲闯进我的卧室,一把扯掉我挂在耳边的小喇叭,严肃的问我,洁儿,妈妈问你,你愿意去寄宿学校吗?
我盯着她精致的妆容,迟疑了几秒,顿了顿说,我听你的。
新学期开始,我便是初三的学生,她与他的每日争吵怕是担心我的学习情绪,她才决定让我暂别习惯数年唾沫横飞的氛围,整理好心情面对来年的中招。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个离被抛弃很近的人。我不知道抛弃和成长哪一个先到来,这使我感觉无论哪一个先到来,都要使我独自面对之后的生活。
在她陪伴我来到三十公里外的寄宿学校,校长是个头发稀疏的老男人,戴着茶色眼睛,推了推边框说,笔试是肯定要的,这决定着能不能录取。
那张数学试题,是我期末考试的原题,在不到半小时里,我答完所有题目,交到校长手里的时候,她在一旁再三叮嘱我要不要仔细验算一下,别大意。
我淡淡的说,没必要,这些题我熟悉,不陌生。
她愣愣说,有把握就好,不陌生,陌生......
不出我的预料,试卷的题目全部答对,我以满分的答卷,让她安了心。她为我安排好宿舍,把一床被子铺张好,揉了揉我额间的头发,洁儿,你要照顾好自己。然后,在我手心里塞了几张钞票和一叠打饭用的菜票。
她离开时,我躺在床铺上,没有起身相送。我知道,这或许是我要成长的开始,必须漠视别离,才能让胸口绞心的痛降低到最轻。
在这座城池里我成了众生议论猜测的对象。所有人对我充满了好奇心,纷纷靠近寻找他们想要的答案。
说它是一座城池,其实不过是就像一四四方方的池塘而已,只不过里面住着人,有着城的生活轨迹,每到夜晚池塘里的青蛙吵闹的特别久。
面对大门正立面是学校唯一的一座三层石灰白教学楼,城池的左边是一排十几间平房那是男生宿舍坐落点,与之相对的是女生宿舍。教工宿舍在各自男女生宿舍的两段,屈指可数不到十人的教师队伍。
晚自习结束在炎热的天气洗澡是要经过学校组织,排队一个班级接着一个班级轮流去一个三间大房子里洗淋浴。通常是还没等搓掉身上的泡沫,宿管阿姨拿着电筒灯左摇右摆着灯光催促着快点出来,后面人还多着呢,别浪费时间。小兰在一旁吹着口哨晃悠悠的说,刘洁,不用急,这老女人也就能唬新生,拿我是没辙的,放心。
一波又一波的学生进来头发没淋透就被宿管老阿姨叫嚷着结束,我看见顶着一头泡沫跑出去的低年级学妹,泡沫在吊扇的气流中吹出一串串七彩的水泡。
小兰骂了句这人读书读傻了吧,老女人在门口捻灭还剩一半的烟,环顾一圈四周说,欧阳兰,你也不怕洗多了,脑子进水,快出去,再墨迹,我要打扫到什么时候。
我全身水灵着呢,你管的着嘛,哪像你,干巴巴的没一点女人样。
你......欧阳兰,过分了啊,别仗着你是校长的亲戚我就不敢收拾你这小丫头。
怎么着,还想吃了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食堂师傅傻大个的关系,谁被收拾还不一定呢!
兰大小姐,你要是洗好了,赶紧回去,夜深了,容易着凉。宿管老阿姨气的咬牙切齿。
我裹着被子,露出脑袋,问躺在对面床铺上翘着二郎腿的欧阳兰,兰儿,你怎么知道那女人和食堂师傅秘密的?
瞎猜的。
瞎猜的?
是有根据的猜,我看那傻大个打饭时,对着老女人呲牙咧嘴的笑,勺子里面的菜比别人的多了一倍,肯定别有用心。我也是将军老女人,没想到,还真被猜中。
我看你就是个半仙儿,这也能猜中。
那要不要我猜猜你的意中人在哪?
别闹,要睡了!
早课,舍友络绎不绝赶往教室,只剩下欧阳兰窝在被褥里,睡得天翻地覆。昨晚我定是受了凉,脑袋嗡嗡的响个不停,请了假回来休息,天还没亮,校卫生院是不开门的。
我昏昏沉沉一头栽进床上,欧阳兰惊醒起身,扶正我平躺,洁儿,你身上那么烫,是不是发烧了,我去找校医来。
天还没亮,等等吧。
等什么等,不想活了你!
朦胧中,我看见她套着宽松的睡衣,蓬松着头发,夺门而出,过了半分钟,整个校园里响起了一簇簇砸门的声音,后来的事情,我不得而知,醒来时,手背上冰凉的吊针刺进青乌的血管里,想尝试攥紧拳头,针头挑的生疼。
病情好转以后的日子里,宿舍的床铺空缺了一个位置,欧阳兰再也没有回来。我时常在梦里感觉到她用冰冷的唇堵住我的嘴不让我开口问她去了哪里。恍若生满铁锈的床铺栏杆味道,有股血腥而又刺喉。
我知道你只是贪玩是不是,你玩累了就会回来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