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系列之十 少年】
【壹】电话
春妮吃完早饭,正在洗碗,饭桌上的手机就响了。她赶紧在身上的围裙上擦了下手,走出厨房。
“喂,燕子啊。什么事?”春妮接着电话,眼睛目送丈夫和儿子扛着锄头走出院门。
“表姐,没事。这不刚训完儿子,心里头堵,找你聊聊!”
“小宇又怎么惹你生气了?”春妮非常好奇,燕子大早上怎么和自已儿子生起气来?
“别提了,这小子,让他爹惯坏了。眼看着暑假快结束了,作业才动几个字。整天在家守着电脑打游戏,通宵不睡,这会咋叫都不起来吃饭!”
电话那边,燕子的语调明显升高,一提起孩子,她的火就往上窜,一时间,春妮不知怎么劝解。小宇她是知道的,学习成绩中下,虽说比虎子大一岁,却在同一个年级。这孩子本性不坏,只是十二三岁的孩子,叛逆期了,沉迷游戏,的确不好管!
“表姐,你家虎子作业完成咋样?他现在在干嘛?”女人在一起聊天,聊着聊着就会比较。春妮想快点结束谈话,今天地里活多,鸡鸭没喂,圈里的猪饿得嗷嗷叫。
“他早就做完了,每天帮着我们干些农活,这会和他爸一起去上地了。燕子,没啥事,我就先挂了,家里地里一堆活!”
“啧,啧,你家虎子真厉害!学习好,还懂事。先别挂,和你商量点事呗?”
“你说。”天下母亲谁不爱听夸自家孩子好话的?春妮心里喜滋滋的,便没有挂断电话。
“表姐啊,我家小宇再这样下去,这辈子怕是要废了,我想让小宇去农村体验一下,前前天看《变形记》,对我影响挺大,想让小宇去你那里吃吃苦,兴许就能改变吧?二个孩子在一起闹挺。让虎子来我家,你们帮我管一下小宇,我和他爹都不知道该咋管了。我们就定十天,咋样?”
听了燕子的话,春妮心里咯噔一下,这虎子从没出过远门,再说小宇这孩子从小在城里娇生惯养,没吃过苦,这穷乡僻壤的,没网,晚上蚊子多,洗澡不方便,饭菜不可口,最主要是虎子这一去,家里少了一个半劳力…想到这些,春妮赶紧拒绝,“不行吧?你家小宇在我们这农村待十天?他会愿意?再说虎子在家能帮忙干些活,这一去,……”
剩下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燕子打断了:“那就儿子角色互换,你家虎子来我家,我当小宇一样养,小宇去你家,你当虎子使。就这样定下吧!回头我和孩子爸商量一下,你也和表姐夫商议下。”
春妮还没说话,燕子已经挂断了电话。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春妮无奈的摇摇头。这事听起来不靠谱,春妮没放心上,转身继续走进厨房。
【贰】商量
春妮忙完家里的活,走进院子。抬头看了看太阳,时间还早,走进杂物间,她拿起锄头,锁好院门,便匆匆地往地里赶。
春妮赶到地头的时侯,日头已上一杆了。五亩地的玉米齐刷刷地长到腰际。地上匍匋着没过脚腕的杂草。前夜的一场雨,喂饱了玉米,也疯长了野草,前几天二三寸的草芽子,如今密密匝匝,像铺在地上的一块绿毯子。
春妮看着丈夫大年已锄到了地头,一把锄让他用的出神入化,只见锄头快速翻飞,前后左右的移动锄头,中间没有停歇的间隙,行云流水般,所到之处,杂草应声而倒,露出了松软而肥沃地黑土。
“他爹,休息一下吧!这有水,喝口水,润润嗓子。瞧这汗水淌的,让你带个帽子,就不听。”嘴上埋怨着丈夫,可脸上尽是心疼和赞许。这老公,没得说,不喝酒,不抽烟,种庄稼的一把好手,闲时不和人聚堆打牌,把个猪侍侯的体胖臀圆,别人家的猪一年一窝,他养的猪一年二窝不说,还带仔多。
看着大年痛快地咽下一大口水,她赶紧从肩上抽下毛巾递过去,“快擦擦汗。”大年没接话,接过毛巾利索的抺干了脸脖上的汗珠。
“他爹,和你商量件事。”春妮没见到虎子,朝远处望了望,只见一颗小脑袋,快速朝前穿行。
“啥事?”大年向来惜字如金,见到春妮说的挺郑重,便停下了手中的锄头。春妮不敢看大年的眼,盯着他手中的锄头,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刚才燕子打来电话,要,要……”刚组织好的语言,此刻又混乱了,觉得不管怎么说,好像丈夫都不会答应!
“说啊!”大年看到平时能说会道的妻子,此刻吞吞吐吐,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语气不觉重了些。
看到丈夫着急上火了,春妮把心一横:“燕子想让咱虎子和小宇互换下角色,让虎子去他家当十天儿子,让小宇来给咱当十天儿子。”
“啥?为嘛?”春妮见大年虎着脸,浓黑的眉毛拧成了蚯蚓,一脸狐疑看着自己,连忙解释:“小宇天天在家打游戏,不写作业,晚上不睡觉,白天睡不醒,怕久了,孩子这辈子就毁了,所以想送到咱家来,让孩子吃些苦,知道父母的不易。”
“哦。”大年把一颗心放回肚子里,但随后又担心起来。小宇他虽不太熟,只见过二次,有些印象,但那是大城市长大的孩子,在自个家能生活习惯吗?再说让他来家就行,干嘛非让虎子去她家生活?小宇有个伴,心还能稳些。想到这,他又擦了一下脸上急出的汗水,“他来行,咱虎子不去!”言罢低下头,换行,挥舞着锄头快步朝前移动。
春妮正想着丈夫的话,便看见虎子已锄到了地头,满脸的汗,额前的一缕头发被汗水粘在前额,黑黑的脸此刻成了一张花脸,忙招呼儿子休息。等儿子喝了水,放下锄头,蹲坐在锄把上的时侯,春妮不失时机地用肩上的毛巾,快速的在虎子的脸上抺了几下,“虎子,你燕姨家的小宇来咱家过几天,你开心吗?”
“哦”虎子只是应了声,没看出有多少欢喜。“那你愿意去你燕姨家住几天吗?”虎子眼一亮,“你和燕姨说好了?”
春妮从虎子的眼里看到了欢喜,也是啊。儿子正值贪玩的年纪,却被大年天天叫到地里干活,心里一软,没再言语,心里却在想着怎么说服大年,就当让孩子去玩几天吧。
晚饭后,一家人看了会电视,洗过脚,大年就要上床睡觉了,春妮怕他睡着,嘱咐虎子早些洗了睡觉,也进了卧室。
“他爹,虎子也跟着干了一个暑假了,不行的话,就让他休息几天吧,家里这些活,我们抓紧点干了就是,你看行不?”春妮一想起儿子那发光发亮的眼,心就绞着揪起来的痛。
“唉,那好吧!”说不心疼儿子,是假话,他想想心烦,翻个身,背对着春妮,闭上眼假寐。听见丈夫同意了,她也没再说话,农活累,她起身关了灯。躺床上,一闭眼,全是虎子那双眼,她在心里重重叹了囗气,身边,响起了大年均匀而粗重的鼾声。
【叁】互换
第三天,天才泛亮,春妮一家刚围着桌子吃饭,院子里就传来“咚咚”地敲门声。当春妮嘴里嘟囔着打开院门时,一下楞住了。
门外站着燕子一家。燕子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拽着小宇。她的老公建民跟在身后,一手拎着书包,一手拎着两盒礼品,小宇则是惺松着眼睛,嘟着嘴,不情愿就那么浓浓的写在脸上。
“表姐,还没征得你们同意,就把孩子带来了,你和表姐夫商量的咋样?”一见面,燕子就表明来意,眼晴里满是期待。
“呦,是燕子呀,建民,来,你们快进屋。”热情地打着招呼,春妮特别留意了小宇,从开门那一刻,他就乜着眼,走到院子,不屑地四处打量,还不时的用手在鼻子边扇风,“啥味?”一脸的嫌弃。
春妮见小宇并没有和她打招呼,还有这满脸的傲气,心中隐隐来气,直接选择了忽视。燕子从春妮眼中看出了不悦,转头训斥着小宇,“你这孩子,快叫姨!”小宇没有叫,只顾低头斜眼看着脚上的鞋,那是他爸花了三千元买的鞋,他跺跺脚,顺便把自已对周边所有人的不满,倾注在脚上,“啪啪”二声巨响,让大年的心也跟着颤了二下,“这孩子,在农村能待十天吗?”
现场有了刹那的尴尬。“小姨好,姨夫好,哥哥好!”虎子乖巧甜腻的招呼声,打破了尴尬。燕子的脸上马上晴转阴,多好的孩子啊,她扭头瞟了丈夫一眼,一脸得意,昨天可是和他商量了半天,现下见到虎子这么懂事,为自已出的主意沾沾自喜。“表姐,这是虎子吧,真懂事。不觉间,都长得这么大了!虎子,你收拾好了吗?唉,啥也别带了,人去就行。姐夫,我可把虎子带走了,小宇可就教给你们了。该打打,该骂骂,回去我们就换手机号,有事没事都不要打电话,十天后我们再把虎子送回来!”
这哪是商量啊!大年扫视了一圈屋中众人,见大家都在等他发话,苦笑了一下,蹲下身子摸了摸虎子的头,“虎子,你愿意去燕姨家住几天吗?”这事至始至终没公开征求孩子的意见,大年没想到燕子这么性急,还没等回话,就把小宇送来了,他在心里决定了,只要虎子说不愿意或者摇头,这事立刻不作数。
虎子看了小宇一眼,有些怯,但架不住燕姨那热烈的目光和对城里生活的向往,点了点头。小宇那一身好看的衣服打动了他,那双雪白的鞋晃得他眼花,尽管他从爹的眼中读懂了不舍。拽了拽春妮的衣角,“娘,只是十天吗?不是你们不要我了,对吗?”
春妮的眼里闪动着泪花,“对。只是去城里跟你燕姨体验一下生活,你宇哥来咱家体验一下农村生活,就只有十天,日子一到,燕姨就把你送回来,然后接你宇哥回家!”小小的人儿听完春妮的话,竟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囗气。他拉起春妮的手,又拉起大年的手,二只大手和一只小手紧紧握在一起,“爹,娘,我保证听燕姨和姨夫的话,不惹事,回来给你们带糖吃。”
虎子的懂事和孝顺再次打动了燕子和建民。他俩看了看虎子,又看了看跟前的儿子,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建民以前从没想到去好好教育孩子,对儿子的生活和学习从未过问,想到孩子就是一棵小树,一天天长大,终会长成一棵大树,至于怎么长,长成什么样,从未想过。除了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他摘不来,其他要求他都尽量满足,现在看来,是自己错了。他想起昨天和燕子为此事,还吵了一架,愧疚地看了眼燕子。
燕子正掏出手娟擦着眼角的泪。她的心里,此刻也掀起了滔天巨浪。她是恨铁不成钢啊!儿子才初一,老师布置的作业不做,逃课上网,跟人打架,给同班女同学写情书,遭到拒绝还威胁人家,为了他,自已被老师叫去学校多少回,她自已都忘记了,麻木了。她也知道棍棒底下出孝子,可每次扬在空中的手,迟迟下不去手。一次次的忍让,换来了儿子的变本加厉,她悔呀,儿子现在这样,她也有责任啊!
她每天都活在无奈自责中,她恨自己的心软,也恨建民的惯子行为。那天晚饭后,她无聊地翻找着台,突然翻到了湖南台正在播放《变形记》。她饶有兴趣的看完,又找出往期地节目,一集集细心观看。每每看到结尾处,她都要忍不住落泪。看着看着,《变形计》的节目,突然给了她灵感。她想到了小宇。送那么远的地方,还要交给陌生的人,她自是不放心。左思右想时,突然想起了家在农村的表姐。自从家中老人去世,两家就少有走动了,这次为了儿子的未来,她豁出了这张脸。老公再能挣钱,有什么用?儿子守不住,不一样到头两手空空吗?
小宇双手抱在胸前,一脸的无所谓。一只右脚从进屋就在不停抖,抖累了左脚,就换右脚。他才不相信狗屁亲情,他为娘的幼雅想法而感到可笑。爹不是无日无夜地挣钱吗?有个屁用!一年有几天在家?家里家外不都靠娘操持吗?说什么亲情!他被同学堵在学校厕所要钱欺负的时侯怎么不见爹?家长会永远没有爹的影子,更可笑地是那天爹心血来潮,问他五年级的课能听懂吗?他都上初一了,他这个爹合格吗?有管过他吗?有陪过他吗?哪怕一天也好啊!看着虎子,看到大姨和姨夫的真挚感情,他也有感动和嫉妒,但那又怎样呢?不就十天吗?一眨眼就过去了,回到家还不是一样重复过去的日子?十天就能改变他?笑话!亲情是别人的,谁都有,就他没有,既然没有,我去改变干嘛!
燕子蹲下身子,刚想开囗,他就知道她要说啥,往边上移动了一下身体,捂上耳朵,“不听!我恨你们!”说这话时,他正看到虎子的爹娘拥他入怀的那一刻,脱囗而出了这句。“我说你们还换不换?这么不舍还不如各在各家!真是脱裤子放……”话还未说完,一记响亮的耳光响起,他的左脸瞬间印上一个红红的掌印,捂住脸,各种感觉瞬间一起在他的心头呈现:震惊,羞愧,委屈,无助,暴燥……甚至温暖。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爹,和那只呆怔地还停留在空中的手,眼泪淌成了一条河,可他强忍住不动,泪水模糊了视线,无所谓,他倔犟地像一只小牛,只那么狠狠地盯着前方,他甚至凭感觉挡住了伸来的一只手,那只手里,握着一块丝稠材质的布,抑或是一块手绢,哪怕那块手绢只是想用体温表达主人的爱。他突然恨起了这世界。
【肆】进城
虎子坐在车上,无心看沿途的风景。被果实压弯了头的金黄麦田,透着油绿的玉米地,一闪而逝的白桦,还有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抑或开着黄色小花的油菜,丝毫不能引起虎子的兴趣。换作平时,他肯定会用手轻轻抚过麦穗的锋芒,田埂边追逐飞舞的蝴蝶。但此刻,他还沉浸在震惊中。
小宇哥哥,伸手挡住了燕姨的手,那只手,原本是要去慰藉一颗叛逆受伤的心。燕姨显然受不了了,她一手捂着脸,另一只手拉起丈夫朝门外走,走着还没忘叮嘱虎子,“孩子,姨和你姨夫在车上等你。”哽咽中泪水滑过脸庞。春妮见状,心里不忍,从大年怀里抢过虎子的手,快步追随着燕子来到车前。
建民打开车门,燕子上车前扭头看了一眼春妮的家门,狠狠心一步跨上车。当春妮把虎子塞上车,深呼了一囗气,亲了亲虎子,没说话,关上了车门。当车缓缓驶离,透过后车窗,虎子看到了追出院门的小宇和拉着他手的爹。这一幕幕,像放电影一样,在他的脑海中一遍遍回放,引起了他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使他一路上都不想说话。燕子停止了哭泣,一把把虎子搂入怀中。虎子很乖巧,没有动,他知道燕姨的心里不好受,刚才姨夫的那一巴掌,宇哥哥一定很疼,燕姨的心里更疼。
中午时分,才到家。下车的一刹那,虎子呆了。“燕姨,你家在这些高房子里吗?”“在呀!”“是一间还是一整个?”虎子用手指了一下门洞,又朝上缓缓指到天。“只是其中的一间。”虎子的问题让燕子感到有趣,心中的痛缓解不少。她用手摸了摸虎子的头,“虎子,这叫一个单元。这整幢楼三个单元,一个单元三十户人家,一家就按三囗人,那你算算,光你指的这个单元多少人,这幢楼多少人?”虎子只在心里过了一遍,吃了一惊,“燕姨,这个门栋有九十人,整栋楼二百七十人,有的人家应该不止三囗人,那这栋楼和俺村差不多,可看着比我们村小多了。”虎子原地转了一圈,目光所及之处,除去空地,像面前这栋楼大概有三四十栋,胸袋有点懵,不敢也不想去算了。
“燕,也到饭点了,我们出去吃吧。吃完,去给虎子买两身衣服,下午带他去动物园玩,怎么样?”建民的声音在虎子的身后响起。燕子转过身点点头,牵着虎子的手,她柔声地问,“虎子,想吃什么?”“什么都行,我听你和姨夫的,”说完他乖巧的也牵起了建民的手。建民受宠苦惊,自从儿子记事以来,出门从不牵他的手。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儿子对他充满了敌意,手里心虎子的手,有力。他的心里,瞬间被一股暧流击中,那一刻,他多希望牵他的这只手,是小宇的啊。
在小区的门囗左右,有很多的店铺。各种名字招牌看得虎子的眼生疼。他突然看到了传说中的肯德鸡,那可是他梦中出现好几次的地方,为了这个地方,他拼命读书,梦想着有朝一日能亲眼看到它。如今,它就在离他不足二百米的地方,那个慈祥的爷爷,仿佛一直在召唤着他,他挪不动脚步了。
虎子的异样,被燕子敏锐的捕捉到了。“虎子,想去吃肯德鸡吗?”“想。”“建民,那我们就去吃肯德鸡吧!不过,可要委屈你的肚子了!”“哎,只要虎子开心,吃什么我都无所谓!”建民被虎子眼中的渴望震惊了。那是怎样的一种渴望啊!没想到儿子一星期光顾三四次的地方,对虎子竟有如此的吸引力,想起来,心中生起一丝疼意。他也爱抚地摸了摸虎子的头,“虎子想吃,咱就去吃!”
点的餐很快上了桌。闻着炸鸡散发的香味,虎子的眼都直了。他重重的咽了一下口水,还是有少许的唾液从嘴角溢出,他抬起手,袖囗飞快地在嘴角抹过,刚抺过的嘴角又溢出唾液。燕子以为虎子是饿了,想想应该是,早上去接虎子,他们正准备吃饭,后来发生的事没来得及让虎子吃饭呢。她暗自懊恼自已的粗心,“虎子,你先吃。”虎子摇了摇头,“姨,你和姨夫的餐还没上,我不能吃,到了一起吃。”
虎子的家教让燕子立刻对春妮产生的敬意,她是咋把虎子教育地这么好?哎,一想起儿子,她的头就隐隐作疼。每次带儿子出来吃肯德鸡,他从来不闻不问,拿起就吃,一点都不懂得礼数,难道真得全是孩子的错?她细细回想了一遍,还真是的,她从没有教过小宇尊老爱幼,她对小宇从来就是溺爱,却没在他成长过程中,做到园丁的职责。现在的小宇,根是正的,可是成长已经偏离了向上的方向,她第一次真正的审视自已,想要的答案已经找到,可她狠不下心来为小宇矫正方向,这个过程太痛苦,她不忍直视。
她只吃了几囗,便把自已没吃过的分给了虎子和建民。她现在很激动,这顿饭吃得太值了。她没想到,和虎子在一起吃得第一顿饭,就化解了久久萦绕心头的难题。错的不是小宇,而是她和丈夫,当然要改变地,不仅仅是小宇,她和丈夫都有错,都要改。找到症结的所在,她的心里一片释然,看虎子就越看越爱。
审视自已的可不是只有燕子,还有建民。虎子小小的举动,让他意识到自已的家庭教育出了很大的问题。表姐的家并不富裕,他们只是在土里刨食的农民,带给虎子的物质生活有限,一家人却子慈母孝,和和气气,而自已一家,不缺吃少穿,却每天被一个儿子搅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他打,他骂,换来的却是儿子越来越极端的叛逆,究其原因,好像自已这个父亲的角色,做的很差劲。回想起儿子从出生到现在,他每天只是忙忙忙,细想下来,也不是忙得没有时间陪伴孩子,可自己什么也没做,哎,想想就后悔啊,如果可以重来,他肯定不会走现在的这条路。小宇现在已经这样了,能不能改过来呢?他不敢想改不过来的小宇,以后的路会怎么走。
这顿饭,只有虎子吃得大汗淋漓。很快就把自已面前地美味,吃得一点不剩。她打着饱嗝,害羞地看了看燕姨和姨夫,好奇地发现,燕姨痴痴地看着他笑,姨夫也是一脸所悟地看他一阵,啃一囗鸡腿。他笑了,“燕姨,姨夫,你们怎么不吃?都看着我笑?我是不是很好笑?”燕子赶紧从痴怔中醒来,“不,不是。虎子,我们真得很喜欢你!吃饱了?”“饱了,太香了,这是我吃得最香的一顿饭!”“喜欢就好。走,虎子,旁边就是商场,让你燕姨好好地给你买二身衣服。”
“不用了吧?姨夫?我身上穿得这件不是挺好的吗?”虎子不解地上下打量着自已。除了土气些,可是被娘洗得干干净净,满身都有爱的味道。“你身上这件很好,只是有点小了,我们虎子还要长高长大,光一件怎么够穿?”建民说得很委婉,燕子朝他投来了诧异的目光:什么时侯这五大三粗的汉子,也学会考虑别人的感受了?“你姨夫说的对,走,我们现在就去。”
买完衣服,逛完动物园回到家里的时侯,已经到晚上八点。燕子买了菜,在厨房做饭,建民在按摩椅上按摩,一会的功夫,他的鼾声就响起来了。虎子在洗澡,这是燕子再三要求的。今天虎子玩得很开心,也很累,不想去洗,燕子调好水,拿来了新买的睡衣睡裤,才去择菜做饭。虎子洗得很快。
一家人草草吃过饭,就都睡了。虎子睡的是小宇的房间,里面好多的玩具啊!书架上摆了一排的书,虎子抽出一本,躺在床上,只看了一页,便困得睡着了,燕子进屋收好书,给虎子盖了盖被子,熄了灯,悄悄退出了房间。
【伍】农村
追出院子的小宇,眼睁睁地看着爸妈带着虎子走了。意识里,他认为爸妈不要他了,刚才他爸打他的一巴掌是疼,可远没有现在的心里疼。想到伤心处,他感到特别委屈,泪也就在眼眶中打转。他很奇怪,自已为啥要哭,不能在这家人面前流泪,哪怕亲戚也不行。想到这,一抬眼,见自家的车不见了踪影,春妮正回转朝他走来,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扭头径直走进了院里,见大年在那给一辆电动车后轮打气,也"哼"了一声,走进屋里,坐在凳子上,打开行李箱,翻捡着里面的东西,没见着自已的平板,一回想,才记起早上被父亲连拖带拽地押上车,光顾和爸妈顶嘴生气,随手一放落车里了。他无奈地丢下手中的衣物,一会生爸妈的气,一会又生自己的气,想着想着,趴在自己的膝盖上,嘤嘤地哭了起来。
春妮前脚刚进屋,就看见了哭泣的小宇。她慌了神,想上去劝,想想不知怎么劝,叹了口气,轻轻退出了房门,来到了大年身边。大年朝春妮看了一眼,春妮朝屋里努了努嘴,压低了声音说,“坐那哭呢!你这打了胎气,上哪?”大年看了屋里一眼,“今天逢集,我去买些肉吧。孩子都搁这了,总得给他去买些吃得吧?你去吗?”
“我就不去了,家里还一堆的事。你看着买吧!有钱没?没有我去拿。”燕子心中不悦,也没有多少心思,她的心有一半跟着儿子走了。“我这还有六百,应该够了,你不去,那我就去了。”“去吧,早去早回,拿钱仔细点,别丢了。”“嗯,放心吧,我走了。”取下气筒夹子,“还得看看这胎咋回事,不行就换一个。”“你看着弄吧!”听到圈里的猪,嗷嗷地叫着,她才想起还没有喂猪。
春妮拎着猪食走向猪圈,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一扭头,看见了小宇。他捏着鼻子,小心地走在她身后。“你怎么来了,小宇。喂过猪吗?”小宇摇摇头。“想试试吗?”小宇歪着头想了一下,看的出他很想试试,可看到他那一身的干净,春妮摇摇头,放弃了这个想法。弯腰拎起装在桶里的猪食,右手兜在桶底,缓缓把猪食倒进了猪槽。小宇向前探了探身子,就看见了母猪那圆滚滚的肚子,“姨,这猪有崽了吧?”
“呦,小宇,这你都看出来了,厉害!再有几天,猪宝宝就降生了!”小宇的脸一红,顿时来了兴致,从小到大,爸妈都没夸过他,他们只是拿着放大镜,在他的身上找缺点。第一次听人夸奖,小宇顿时忘掉了心中的不快。“姨,等会喂完猪,你干嘛?”
到底还是个孩子心性,看来小宇也不像燕子说的那么难相处嘛!“等会我去地里锄草,你要去吗?”春妮用手摸了摸小宇的头。这回小宇很配合,很享受的闭起了眼。须臾,小宇睁开了眼,睁大了眼问:“姨,你们这有网没?”春妮想了想,没明白,“小宇,网是啥?”“wifi!”“什么娃?”挺拗口,春妮不懂这是什么,摇了摇头。“姨,就是可以上网的,”小宇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连网都不知道是什么,说那些她就更不会懂了!
小宇摇摇头,算了,这么偏僻的地方,还有山的阻挡,不要想了。“姨,我可没干过农活,不会你教我。”“走,姨教你,不难学。”春妮不放心把小宇一人放家里,好在这孩子倒也好哄。“不过……”春妮看了看小宇一身干净的衣服,“去可以,把你这身衣服换了,还有这鞋。”“没事,姨,我妈给我拿了几身呢!”
春妮摇了摇头:“我看你和虎子个子差不多,你瘦点,你把他的换上。”“不用吧,姨,你不用介意,我从来不穿别人的衣服,弄脏弄坏了让我妈买就是了!”春妮不想再这件事上纠缠了,那行,咱走吧!
来到地里,小宇一脸的激动。从没见过庄稼长什么样的他,终于认识了玉米。一路上他问东问西,问为什么要给玉米锄草,为什么施肥,怎样收获,妥妥地十万个为什么,而春妮也不厌其烦地给他讲解。虽然春妮文化不高,只读到了高二便辍学,但这庄稼地里的活,她打小就干,父辈的口传亲授,加上庄稼好把式大年的指导,不管是丰年还是灾年,她家地里出的粮食产量都是全村最高的。其实小宇很聪明,春妮只演示了一遍,他就学会了,二人边锄草边聊天,小宇能跟着春妮而不掉队。只是才干了一个来回,到了地头,小宇快扔了锄头,说什么不干了。细心的春妮发现小宇紧握着双手,背在身后。“小宇,你手怎么了?”“没,没什么!”“快伸出来让姨瞧瞧!”
小宇盯着春妮,本想坚持不拿出来。可看到春妮焦急的神色,便伸出了双手。手心里有三四个水疱!春妮心一下软了,蹲下身子,伸手接住小宇伸出来的手,用嘴对着那几个水疱使劲吹了吹,“小宇,还疼吗?”小宇调皮地摇了摇头:“没事,姨,不疼了”。春妮抬手摸了摸小宇的脸,“傻孩子,不疼才怪。走,我们回家。回去姨给你做好吃的!”“嗯,姨,刚好我有点饿了!”话刚说完,春妮便听到小宇的腹部传来的声音,把二把锄往肩上一扛,另一手牵着小宇的手腕,朝家走去。
中午,春妮用大年买回的肉包了顿饺子。肉是大年用刀剁碎的,春妮用荆芥切碎拌在馅里,不知是饿了,还是从来没吃过荆芥水饺,小宇一连吃了两碗,不停地打着嗝,眼还盯着盘里的饺子看。他手中打起的水泡,被大年用火烧过的针尖挑破了,一边用纸吸去水,一边心疼的抱怨春妮,春妮微笑着也不说话,待大年处理完水泡,用纱布仔细地包扎着伤囗。
整个下午,大年和春妮都没下地干活。春妮陪着小宇写作业。虽说裹着纱布的手握笔有些疼和不变,但小宇写得很认真。春妮拉着鞋底,不时地用针在头上摩一下,再把针用力穿过鞋底,小宇看着有趣却也没有问,大年喂完猪和鸡鸭,把羊拴在院外的草地上后,也坐在了桌子的旁边,喝着水,看着小宇写作业。小宇很喜欢现在的氛围,实际上他是喜欢大人们的陪伴。大年看了一下题,看不懂,他也不知道看什么,可能只是愿意陪在孩子身边吧!
晚饭,春妮特地做了手翰面。小宇很爱吃,吃的一身汗。可晚上睡前洗澡却犯了难。春妮交待过,不让他的手沾水,至少今天别沾水。没有办法,他看着大年。大年自然知道小宇的想法,烧了水,倒在一个大木桶内,调好水,便交待小宇脱完衣服,进到水桶叫他。没想到小宇直接叫住了大年:不用,姨夫。城里人确实要大方些,不像虎子,七岁便不再让大年给他洗澡了。
洗完澡,小宇穿上内裤便钻进了被窝。春妮新换的床单,被罩,网套特地在太阳下晒过,蓬松,舒服,小宇一钻进被窝,困意就向他袭来。大年替小宇盖好被,关了灯,轻手轻脚退出了房间,随手关上了门。
【陆】转变
接下来的几天,大年怎么也没想到,小宇特别地粘他。他开始不知道原因,慢慢就想明白了怎么回事。看来正如春妮说的,燕子两口子平时很少陪伴小宇,叛逆的孩子,正是缺少关怀缺少爱造成的。自家小虎就表现得独立,有主见,但是身在农村,确实委屈了孩子。
这天,春妮和大年早早吃过饭,就准备下地了。临出门前,春妮嘱咐小宇在家好好写作业,如果饿了,就吃些零食充充饥,他们尽量早些干完赶回来。小宇懂事的应了声,收拾完碗筷,擦了桌子,拿出书本认真地写起来。写完作业后,他无所事事,盯着自已的平板,楞了会神,轻叹一声,用手摸了摸,一狠心,把它塞进了书包。起身来到了院子。
天空是水洗的蓝。太阳暖暖地照在身上,空气是那么的新鲜,闻起来有淡淡的草香,还混合着花的甜香。有鸟从院里的柿树上飞起,在天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小宇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起身在院子里寻找起来,他想找点事做,才不枉这美好的时光。猪圈里的猪在哼哼地抢食,看来姨已经喂过了,一声羊的叫声,吸引了他。那两只羊被绳拴着,脚下只剩些粗壮的草根,看来它们饿了,等中午姨回来,怕是要饿坏了它们,想一想,就牵出去喂它们吃些草罢!想到这,他从柱子上解开绳头,牵着两只羊出了院门。
春妮和大年晌午时分回到家中。春妮从三轮车上下来,顺手从车上把二把锄头取下,放在墙根,拍了拍身上的土,使劲在地上跺了跺鞋上的土,对打开车门正在抱草的大年说:虎子爹,中午咱吃点啥?
大年抱起一抱草,往腋下一夹,听到春妮的问话,停住脚,想了想便开囗道:就吃手擀面吧,天热,往凉水里一过,吃起来别提有多美哩!也让小宇尝尝你的手艺,咱虎子吃你做的面,可能吃一大碗呢!
听到赞美,春妮的脸微微一红,随即开囗道:那就做杂酱吧。你昨天买的肉还有些!
大年乐得嘴角一咧:那敢情好!有日子没吃了,今个儿有囗福了!言罢,抱着草朝屋后的羊圈走去。刚迈开囗,就看到小宇拐着脚,进了院子,嘴里还小声地啜泣着。
春妮一只脚刚跨进厨房,就听见了小宇的哭声。扭头一见小宇拐着个脚,衣服、裤子上有大片的土,脸上一块一块印着花印,赶紧出屋快步跑向小宇。大年也就地扔下了草,快步来到小宇身边。
小宇一见到春妮和大年,那泪就止不住了,大声哭了起来。春妮一脸的着急,一边轻轻拍打着小宇身上的土,一边问:小宁,不哭,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在家写作业的呢?怎么从外面回来了?是和村里其它孩子打架了吗?大年也伸出袖囗,在小宇的脸上抺了一把,伸手握住了小宇的手,一脸焦急的看着小宇。
小宇一下扑进大年的怀里,委屈地哭得更大声。小宇,来,咱不哭,给姨夫说,谁家小子欺负你了?我去找他家大人理论去?
小宇在大年怀里摇了摇头,探出头看了看春妮,又转向大年:姨,姨夫,我做错事了,把咱家的羊给丢了,你们不会怪我吧?我给我妈说,让她给你们赔二只羊。
大年抚抚小宇的背,又摸摸小宇的头:傻孩子,什么赔不赔的,只要羊在村里,就能找到!倒是你的脚,怎么拐了?要紧不?要不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春妮没说话,爱怜地摸了摸小宇的头:傻孩子,人没事就好。她起身搬来一把椅子,扶着小宇坐下。脱去小宇右脚的鞋和袜子,见到他的右脚踝肿了,大年也见到了:小宇,你这是扭伤的吧?
小宇这会停止了抽泣,点了点头。大年立刻吩咐:他娘,快去打些井水来,给小宇敷一下。等肿消下去些,用热水泡下,我去找药,家里的活络油还没用完,泡好脚,再涂抹上活络油,肿很快就会消肿的。虎子娘,打来水你去做饭吧,小宇肯定饿坏了。
小宇大为感动。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到了家人之间那种亲情。自已弄丢了羊,姨和姨夫并没有怪自已,连原因都没有问,还为自已忙前忙后。泡过热水脚,擦好药,又搓了一会,直到小宇说感觉到了阵阵热气往皮肤里钻了,大年才住了手。问明方向,大年便出门去寻羊。
当春妮把面端上桌,给小宇先盛了一碗,淋上酱,腾起的香味的确让小宇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春妮催促着小宇先吃,小宇却怎么也不肯先吃,他固执地要等姨夫回来一块吃。他想好了,如果姨夫找不回来羊,他就让爹买二只来。正胡思乱想之际,小宇就听到了几声羊叫,还有姨夫的吆喝声,他喜出望外,拐着脚站在堂屋门,看着姨夫牵着羊走进羊圈,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拴好羊,大年朝小宇走来。羊找到了,瞧,我说的没错吧,倒是你,小宇,伤了脚,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告诉你爸妈。都是我们不好,害你受了伤。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他看着小宇,顿了顿,没有继续说话。
小宇一脸的好奇,什么事呀,姨夫,你就说罢。我没事的。春妮走到小宇的身边,一脸歉意地看了看小宇的脚,温柔地问:小宇,腿还疼吗?
不疼,我走二步给你看,姨。言罢,踱着步在院子里走了二圈,来到春妮的身边:姨,我说没多大事了吧,瞧,肿消下去不少呢!春妮脸上露出了欣慰喜色,看了大年一眼,大年微微点了下头:你来说吧。春妮也点了下头:小宇,在我们这生活,委屈你了。小宇,你还怨恨你的爹娘吗?小宇听了一怔,既没点头,又没摇头,只是低头看着地面,半晌才摇了摇头。
春妮一脸欣慰:真乖,小宇。天下哪有不爱自已孩子的父母?只是他们选择爱你的方式不对。你知道吗?你爸妈没有把你放在我们这,就不管你。我们每天在微信上聊天,她可是天天记挂着你,一直在问你每天的表现。如果我结束这次互换,你愿意吗?我也想虎子了!
虎子想了想,拉过春妮的手,也拉过大年的手,叠放在他的小手上,姨,姨夫,结束这场互换游戏吧,我知道以后该怎样对我的爹妈了。只是,只是我舍不得你们,虽然还有三天才到十天,让我在陪你们三天吧!现在,现在我想和爸、妈通个电话,好吗?
春妮忍不住流出了泪,小宇懂事了,长大了,不由得欣慰地点点头,从裤兜里掏出手机,递给了小宇。
【柒】团圆
看着墙上的日历,虎子陷入了恐慌。燕姨已经告诉他了,互换游戏早已结束。但十日之期维持不变。
现在,他已熟悉了小宇的房间,并喜欢上了这里。十天时间,让他又胖了些,高了些,见识了大山乡村里没见过的另一个世界,也尝遍了以前没吃过的许多东西。眼界和见识,让他改变了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现在的他,有点留恋城里的生活。他轻轻躺在了床上,闭上了眼,这是他最后一晚在这张床上睡觉了,闭上眼,却怎么也无法入睡。今夜,注定无眠。
燕子在床上翻来覆去烙着煎饼,她的心里也起着滔天波浪。抬起身,她看了看建民,黑暗中,只见他也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出神。她轻轻碰了碰建民的胳膊,轻声地问:想什么呢?
建民翻了个身,把脸对着燕子:想小宇了,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变了没有?再想小宇回来后,该怎么处?想想以前,太对不起他了,虎子教会我好多东西啊!
燕子也轻叹一声:是啊,我们以前一味地怪小宇,我们自身也有很多问题啊!我给你说,小宇回来后,你可得好好改改你那臭脾气了,别二句不合,巴掌就上去了。以后多抽点时间,陪陪孩子。……还没说完,建民就打起了呼噜。燕子哑然失笑,翻转了身,迷迷糊糊也睡着了!
春妮特地起了个大早。今个儿,不光是要迎接虎子回来,还要送小宇走。这二个孩子都有意思,都喜欢吃春妮烙得卷饼。利索的忙完早餐,天才刚泛出亮光。大年和小宇也起了床,洗漱完坐在了餐桌旁。春妮把菜夹进卷饼里,卷成卷,递给了小宇。小宇接过后,甜甜说了句:谢谢姨。大年坐那还没动,春妮起了微愠:咋地,那么大人了,还等着我卷?大年还是没动,嘴里小声的嗯了一声。春妮刚想动怒,小宇忙放下手中的卷饼:姨,姨夫,我来卷,你们一人一个。春妮的脸上顿时来了笑容,大年也哈哈大笑起来。
吃完早饭,春妮帮小宇收拾好行李,正和小宇说话呢,院门前响起了喇叭响,一家三口赶紧迎了上去。燕子二口子带着虎子也进了院。小宇首先朝虎子张开了双臂,二兄弟拥抱后,就各找各妈了,小宇扑进燕子的怀里,伸出小嘴,在她脸上不停地啄了起来,建民也把脸凑了过来。小宇想了想,也在那张脸上亲了一下。这边虎子扑进了春妮的怀中。春妮流了泪,亲了虎子一下,问:想妈了没?虎子想了想:我恨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