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回到家才觉得该写点文字。五一回来了,熬夜的瘾顿生,蹉跎了一日,刚刚从电脑前爬起泡上又一壶咖啡时,才发觉自己脸烧的火热红至脖梗。好容易熬过了峥嵘四月,歇息几天理所当然。想及在东站看到老居竟还念念不忘提醒我写文章的事情,为之一振。记得与被记得,那是多么感人又而美好。
带回家的那片伴我七年的玉,终究还是丢了。我很想为她大哭一场。当年从桂林购得她价廉,但美得很,若在江浙一带商厦里,必是百十倍翻上去。难以说,今天过得有失魂落魄,好如宝玉失了通灵。讪讪地呆了半天,终于从箱底翻出几年前生日得的玉鸡,带上,没有翠,也不怎么圆润。但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呵呵。心中祭奠着我的圆玉片——每块玉都是唯一的,世上不会有两块完全相同的玉片。想到它的可人,想到它的玲珑,我越加悔恨不已。
中午父亲劝我振作。有的东西呵,命中注定不是你的。
好玉被我埋没了。想想心寒。她如今在哪个角落里面静静躺着?她会不会被哪个好心人珍藏起来?会不会哪个顽皮的孩童将她掼碎?抑或她早已在垃圾清理场的焚化炉里?我不忍心想下去,是我亲手扼杀了她,她不能待价而沽,不能全身避害,全是我的错。可我也是受害者啊,我失去了我心爱的伴我七年的我最最喜爱的挂件!不是爱我怎么会天天戴着她?不是爱我怎么会用纸巾层层包裹着?不是爱我怎么会带回家准备为她配上好的挂绳?我好想扇自己,好想蒙头大哭,我午睡时都梦着她。可是回不去了,恰如那不绝的流水,汩汩向前,谁能唤他回头,谁能引他踟蹰呢?
事实上,人世间,多少人事多少机缘,也如我真爱的世人珍爱的玉一样。我们爱着他们,爱得刻骨铭心,爱得不能自已,事实上,并非我们爱了,他们便如我们希望的那样。精心栽培的草木会干枯凋零,苦心雕琢的工艺品会无意中碎尸万段,肺腑之言会令至亲好友不解甚至反目,玩笑戏谑却为纠纷瓜葛埋下祸根……太多的不测和无常,好如那静静躺在脖梗上的那温润的圆玉,明明那么爱着,却亲手毁了它。而毁了的玉,永远就无法复原无法挽回了。它的疮疤永远在那儿了,看着看着,心就隐隐作痛了。
君子如玉。玉一样的冰清玉洁曾是我的追求。我唱好了我爱的民族歌曲,我写好了我爱的书法,我看我深爱的文学古籍。我以为,我会顺着我十年守一而不移的文学梦走下去,锲而不舍的在青灯下寒窗边把冷板凳坐下去,谁知造化却掷我于南林,一片完全陌生的领域。我听说,从小发现自己天赋特长所在,实为幸事,我不敢自诩珠玉,可上天却为何明珠暗投呢?我不懂,可我知道顺应好于迁就。古典文学好如一块上好的玉珏,被我藏在衣褐下,我爱她,却不忍触碰。怕我鲁莽冒犯了她,怕我轻率羞恼了她,怕我轻薄亵渎了她。她是那样晶莹剔透白璧无瑕高高在上,我只能仰望,于心底珍藏。
不知什么时候,不再自诩妙玉,不愿碌碌如玉,甘心珞珞如石。居善地心善渊动善能行善事成了深藏不宣的铭言。很多时候,已经不抱希望能寻着一个促膝谈心的朋友,已经不再奢求别人的尊重理解、巧言令色或是侧目甚或谩骂,只做秋风过耳边。天下的准绳那么多,人人有自己的秉性好恶,我哪能承受得了那么多羁绊?你的准绳又如何要缚在身上?这时,温柔敦厚必不可少,道家的浑然通脱和佛家的圆通自在也静默一旁。只愿处下,只愿逍遥,只愿游于无何有之乡。世事归结到最后是一个无常么?若不是,那天灾人祸作何解释呢?若是,为何我们不敬天命,何苦狂放自大以为人定胜天呢?我不知道,却怀着悲悯,怀着善良和敬畏。
曾经遇见过一个知己,可以千里神交的知己,不相知却能理解懂得,不想见却能牵挂感应。那流星一般的绚烂如昙花转瞬已逝,只留得寂寞长空无限叹惋与哀怨。是“高台多悲风”?抑或“思君如流水”?但往事历历也恰如迢迢不断清江水,你方把双手伸入水里,流水潺潺绕过你指尖,这一波溜走了,下一波赶来。你掬起水月,流水依旧潺潺,你放下月水,潺潺溪流依旧不疾不徐地留着,可无论你怎样努力,你再也留不住方才的水月,再也留不住逝去的柔波。很多时候,我以为,那所谓的“人生若只如初见”“如果不曾相见”诸如此类的情感,便如这迢迢春水。回不去的柔波呵,留不住的岁月,何苦在溪边苦苦哀怨,唱与那不解风情的山山水水听呢?哒哒的马蹄已是美丽的错误,认定的归人奈何只是情深缘浅的过客,纵然有一腔落花随流水的执着,那风沙,那礁岩,那无情的流水与岁月,又如何让你遂了愿?到头来一枕黄粱,不是无常,又是何物呢?
终于,当我掩藏了文学梦,开始接纳我的专业学习,终于,当我争分夺秒不去挥霍一点青春,换得我心里的一丝慰藉和满足,终于,当四五百册呕心沥血挑灯夜读的成果得到钟爱的北馆一纸证书的认可,终于,当陈老师笑着拍我的肩,当人人上多了好友请求和留言,我终于轻嘘一口气,舒缓着吐出……原来,一切,都不曾白费。也许,曾经为了物化的什么,拼劲全力,终究也没得到自己想要的,也许,那高高在上的玉永世都不属于我,那半山腰的璞玉,也不在命中。轻叹一声,有涯随无涯,怠矣。不愿碌碌如玉,珞珞如石罢。
有句话:“我们把心给了别人,就要不回了,别人又给了别人,爱,便流通于世。”不知道跟这篇文章有什么关联,突然想及,就信手拈来了。可我一直固执以为,这世界爱再多也不会泛滥的,而窗外原来那么冷漠炎凉。我们点起火把走出去,风霜依旧湿重凛冽,寒气依旧咄咄刺骨,想温暖世间,只是一个精卫填海愚公移山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的笑话,可是,只要那陌生的旅人走近了,他必躬亲体验到火把的温暖。当他愿意点燃他的火把,这世间也多了一簇温热的火光。继而温暖了更多的旅人。终于,我发现,我天涯海角奔波着找佛,没想到,佛竟在我的身边。原来,佛性就像一个火把,一盏灯,即使我看不见佛,佛也会看见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