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户区改造,形成了一片又一片的住宅区。住宅区的东面是座山,建设者们依山而建,造就了一个方圆五六公里的生态园,成为人们锻炼身体的好去处。生态园的中心是一个人工湖,像一块蓝色明珠似的镶嵌在绿色的生态园。有山有水有绿植,鸟儿也就多了起来。
每天黎明,早起锻炼身体的人们像赶集一样,扑进巨大的生态园。人再多,在生态园里也慢慢被消化。偶尔树丛中会闪出一两个身影,甚至会看见疯狂骑行的少年。季仲就是其中一员,倒不是他愿意早起,他的老父亲,每天五点不到就起床,随便吃点东西就出发。老爷子已经是八十多岁的人了,这让五十岁的季仲必须紧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老爷子摔上一跤,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不过,季仲喜欢在人工湖边的长椅子上坐着,呆呆地看着湖水,灵感像泉水一样就能涌出来。
老爷子被姐妹们接走,去大城市住一个阶段。养成习惯的季仲还是一如既往地早起,围着生态园连跑带走地绕一圈,回到人工湖的长椅子上,继续做他的作家梦。
突然,湖对面的草丛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似乎有东西在穿行。生态园里除了有麻雀、喜鹊之类的鸟,不可能还有什么小动物。季仲扔掉手里的烟头,朝南跑过去,他要去对面看看,到底是什么“神秘的天外来客”。
越来越近了,季仲边往过走边注意观察着。难道是野鸡呢?不可能,这里早在二十年前野鸡就消失了,再走近看看。哇!一只比鸭子小一点东西,后面跟着一群小家伙,晃晃荡荡地穿过灌木丛,往北去了。那东西头是黑灰色的,身体也是黑灰相间的,唯独那片像鸭子一样的嘴是黄色的。那只大的在腿的上面靠近尾部的地方,居然还有一些孔雀蓝的羽毛。一只,两只,三只……一共八只,一只大的带着七只小的。这些小宝贝似乎并不怕他,一会儿在他的左面转悠,一会儿又跑到他的右面寻食。大宝贝和小宝贝都没有发出鸣叫,有一点声音,也是它们拨弄草丛发出的响动。
季仲赶紧掏出手机,一气拍下了几十张照片,这些小宝贝太可爱了,它们叫什么名字呢?季仲赶紧开始了寻求万能的朋友圈,九宫图展现出来的异常漂亮,下面简单地发问:万能的朋友圈,谁能告诉我它们叫什么名字?
大概十几分钟,有朋友留言了:黄嘴鸭!非洲进口的,大概率是自己飞过来的,应该还有一只大的。季仲赶快回信息:都来这里啊!我们一起看黄嘴鸭!谢谢哥们!
从那以后,季仲几乎成了这群黄嘴鸭的保护神。有调皮的孩子要追赶它们的时候,季仲总是站出来,威吓或者好言相劝,不听话的季仲就不客气了,呲着牙瞪着眼,嘴里大声喊着:“要是不听话,我可替你爸爸妈妈教育教育你,省得以后你不懂事!”吓得孩子们转身就跑掉了。
十天过去了,眼看着小黄嘴鸭在长大。季仲想,再坚持两三个月,小黄嘴鸭就长大了。到时候,这黄嘴鸭一定会成为生态园里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人们茶余饭后,来到生态园散步锻炼身体,看着漂亮的黄嘴鸭,该是多么的开心啊!
有一天晚上,季仲被轰隆隆的雷声震醒,外面下起来倾盆大雨。季仲赶紧穿好雨衣,拿着手电筒就出了门。他要去看看黄嘴鸭,据说这种宝贝最经不起风雨了。到了生态园里的人工湖,季仲整整围着转了一圈,也没有看见黄嘴鸭,一种不祥的预感充斥在他的大脑。“也许他们躲了起来,这么大的雨,他们是无路可去的。”季仲边往家走边安慰自己。
一晚上的大雨停了,当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季仲连早饭也没有吃,又跑到人工湖去看黄嘴鸭了。他等啊等啊!直到太阳都升起老高了,还是没有看见黄嘴鸭。没办法,季仲值得垂头丧气地回家了。下午去看,没有。晚上去看还没有。第二天又去看,依然没有看到他那宝贝似的黄嘴鸭。
三天过去,季仲再也沉不住气了。他又在朋友圈上寻求帮助:“谁看见生态园里的黄嘴鸭了,麻烦告诉我一声,谢谢!”
一直到了天黑,他的朋友,还是个女性朋友给他打了个电话。
“你说的生态园里的黄嘴鸭,被人祸害了!”
“啊!怎么回事?快点告诉我,快点,是谁祸害黄嘴鸭啦?告诉我!”
“哎呀!电话里一时说不清楚,我们在生态园大门口见面再谈吧!”
原来,那天刚下大雨时,黄嘴鸭带着小宝贝往北边去避雨。正好被山后一个工厂的年轻人给一锅端了。那个年轻人什么也不懂,把黄嘴鸭一家关进一个铁笼子里,就去工作了。等他回来时,看见一片狼藉,铁笼子里只剩下四只小宝贝的尸体,大的和其他三只都不见了。
季仲听了二话不说,开着车带着朋友就去了工厂。私企工厂管理并不严格,一下就找到了宿舍前面的铁笼子,里面四只小宝贝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泥水里。
“人呢?那个二货在哪里?”
这时候从屋里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看着季仲血红血红的眼睛,一副要打架,甚至要玩命的架势,叹了口气说:“那个小王八蛋,知道闯祸了,昨天就卷铺盖走人了。唉!就算你饶了他,厂里也得处分他!”气得季仲照着铁笼子踢了两脚,然后把四只小宝贝的尸体拿出来,抱回生态园,把它们安葬在了一块肥沃的草地里。“还有几只,但愿它们能躲过这一劫。也不知道还能看见它们不,唉!”季仲深深地叹了口气,眼泪慢慢地顺着眼眶流了出来。
季仲还是每天都在人工湖边的长椅子上坐着,整整一夏天,没有看见黄嘴鸭。秋天来了,生态园一片萧瑟,没看见黄嘴鸭。冬天,人工湖结冰了,除了旁边的几棵松柏还有一些绿色,一切都是那么苍凉。人们总能看见季仲的背影,他低着头,沮丧地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