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候,母亲把一瓢绿豆放在洋漆盆里,放上些水,再盖上用高粱杆钉的盖顶,把盆放到锅台上边,然后就等着绿豆发芽。
这个绿豆发芽的盆里,好像装满了我的神奇,每天一有空闲,我就会跑道盆边,去掀盖顶,看看绿豆发芽的情况。绿豆一点一点地变大了,然后从豆萁眼处滋出了歪着头的绿色小芽,过不了多长时间,小芽就分成两个绿色的小叶片,向两侧张开,几天的功夫,白嫩白嫩的茎就把嫩叶托到和盆沿一般高了,而且挤压压地长了满满的一盆,把盖顶高高的托起来。母亲看到了,就把盖顶取下来,从边起揪起一大把放到空盆中,剩下的母亲在放上点水,换用湿乎乎的平底布(蒸馒头时放在屉上的粗布)盖在上面,让绿豆芽继续生长,没几天又长满了一盆。这一盆就能供我们一家人吃上一阵子。
揪下来的那撮,把顶部的绿豆皮抖搂干净,一根根绿豆芽赤裸裸地展现在我面前,很长的根须略微有些发黑,上面是白白的茎,茎上托着的两片小小的刚从豆皮中释放出来的嫩叶,就像刚刚睡醒的婴儿,睡眼惺忪的样子,又像一个豆粒分成了两个小小的豆瓣,挣脱束缚后慢慢地舒展开来,尽情地睁开双眼,欣赏这美丽的世界。它活灵活现的样子,强烈地吸引着我的眼球,让我觉得这个叶子好像是从我的心里打开的一样,让我的心情格外的舒爽。
黄嫩黄嫩的三色绿豆芽甚是好看,整齐地躺在盘子里,依然活灵活现的透着灵气。
我特别喜欢它们的样子,也为它们奇特的生产过程感到神秘和新奇。
这就是六七十年代,我的幼年时期最早接触的无土栽培的最为成功的绿色纯天然蔬菜。这种做法很传统,不知是谁发明的,也不知是从那个年代或哪个朝代传承过来的,但它在我心中依然是那样的神圣。
母亲和面,烙了一摞薄饼,再用粉条和绿豆芽一起和炒一盘菜,用薄饼一卷,咬上一口,那叫一个香啊,现在一想起来,都回味无穷。回想起那时的生活,虽然很贫穷,食物匮乏,但依然觉得是那样的有滋有味,那样的心安理得,那样的踏实。
可是,现在菜摊上卖的绿豆芽,就像王安忆《过去的生活》里面是提到的一样,我还哪敢再吃啊。自从听说,那都是药物催化而长成的后,即使是二月二传统吃春饼的日子,我都没再买过菜摊上的绿豆芽。现在久居高楼林立的城区,没有了一亩三分地,母亲的田地也早已退耕还林,再也不能耕种令人放心的纯天然生长的绿豆了。
好久好久没再吃到母亲的绿豆芽卷薄饼啦,真是好想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