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如同一杯不加糖的咖啡,适合一个人慢慢而安静的细品!
人生过半,回首记忆深处那些和故乡有关的时光,仿佛所有的日子都被温柔以待。少年时脆生生的那些笑响,青春里那件漂亮的花格子太阳裙,父亲植下的那片桃林,桃林深处那口老井,汲水时磨破的双手担水时蹒跚的脚步,花开时的惊艳收获时的欣喜,那些莹润着香甜与美好的记忆,那不知疲累与哀愁的岁月,仿佛还未走远。
不信?你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细细闻闻,那一缕,是桃花的馥郁,这一丝,是梨花的清甜;睁开眼,桃花树下那靓丽的斜格子太阳裙依然旋转着青春的旋律;三月的桃花雨,缤纷了岁月染醉了流年……
最好的时光,与他牵手走进了婚姻的殿堂。从此,他的小村变成“我们”的小村。
他的家乡,洼口大,田地多。苍茫的黄土地上,晶莹的汗水璀璨了芒种的金黄,也点染了深秋的斑斓。
一眼望不到边的地头,飞舞的镰刀,收割着麦收割着豆收割着夏收割着秋收割着未来与希望。
静谧的小村,袅袅的炊烟,小小的院落,孩子们欢快的笑声,岁月,如此静好。
小村很小,学校只有四个年级。清一色的女老师们亦师亦母般启蒙着孩子们的人生与未来。
女儿聪慧认真,阳光可爱。
相较于女儿认认真真的上学,儿子上学就显得有那么一丝顽劣。
第一次送他到学校,各种理由,总之一个目的:妈妈留下来陪他。
在费了千般口舌万种安抚后,得以脱身离去。哪知,我前脚到家,他后脚背着书包就屁颠屁颠的跑了回来,回家的理由,也实在令人“感动”:妈妈,我看外面阴天了,怕你接我赶上雨……
那个小村,那个儿女们出生成长的地方,那个承载了我们幸福生活的地方,终究,被我们集体背离了。
为了孩子就读,十多年前,我们举家从小村迁到小城。
那时的小城,一如刚刚从村子里走出来的素面朝天的中年女人。
为数不多的几栋带电梯、没有园林景观的高层住宅,如小城有些尴尬而廉价的新衣,勉强撑着面子。
至于像样的影院、公园更无从谈起。
小城与我,彼此守望,互无嫌弃。孩子们一个个在小城奋力的托举下昂首起飞;小城也在十多年的发展中日新月异!
迁居小城十多年,不管愿与不愿,终是做了小城的新居民。在小城风光旖旎的一隅,与我新居隔窗而望,有湖光潋滟有亭榭花香;有电视塔流光溢彩更有府东新区蓬勃日上。
孩子们爱这小城,爱这新居;我也爱这小城,爱这新居,只是,当我想起那一个个被抛弃的村庄,这爱,便有了一份苦涩。
在举家团聚的时候,在孩子们讲述着外面世界如何精彩的时候,在大家快要忘记家乡的时候,我曾一次次试图把话题拉回到孩子们的童年,讲他们童年的趣事,讲他们幼时的玩伴,讲他们村里的父老,讲他们出生的老屋,讲他们安眠在老家的爷爷。讲着讲着,孩子们会热烈的参与也会偶尔沉默,那沉默的背后,是孩子们的怀念还是夹杂着一缕与故乡的淡漠与疏离,不得而知。
关于家与家乡,女儿说过:这里就是家,有妈妈和爸爸的地方,就是家。没有你们的地方,什么都不是。
我回复女儿:那高楼大厦,只是我们寄居的地方,也可以把它称作我们的“家”。但是,人,不光有家,还得有故乡。故乡,是根!
女儿笑:妈妈,如果非要给自己找个家乡,那就姥姥家吧。
我回答女儿:那是妈妈的故乡,你有自己的故乡啊。
女儿回答:咱那老家早就没有亲人了,没有亲人的故乡没有温度。
我不觉噙了满眼的泪,一份恐惧感从心底无由的升起来。我突然恐惧父母会从我的生命中消失。那样,我的故乡是不是也就失了温度,我女儿是否从心底彻底失去了对故乡仅存的一份认同。虽然,我知道,父母与我迟早都会消失在时光的长河里,可我,还是愈来愈恐惧。
这份恐惧,是带了极大自私的成份吧。这自私,是关于来路与归途。我的自私,愈来愈折磨着我这本不算敞亮的胸襟,也折磨着我与下一代对故乡碰撞出的不同的认知。
今年清明节,强烈要求先生带儿子回老家扫墓。
做为女人,我的故乡是被分割的。所以,我无比希望我的孩子们有一个完整的故乡,我无比希望若干年后他们为自己留一方故乡的热土!
只有故乡,才可安放跋涉万里之后与日俱增的那份乡愁。
一个有故乡的人,才能遇见世上最美的风景!